第二十八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清了门口是谁后，石金柱反而放慢了脚步，虽然他一生深爱着喜梅，也十分尊敬喜梅的父母，但对她的四个兄弟却没有多少好感，甚至有一丝厌恶。其实这么多年来，四个小舅子倒也没有从他这儿刮点油水，更没有欠他的钱，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纠缠和恩怨，按说也应该可以相处得不错，可石金柱偏偏不待见他们，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对石金柱而言，与人交往时秉持着一定的原则，无论是亲戚还是朋友，他首先观察此人是否孝顺，他认为百善孝为先，如果一个人立于天地之间，连对生养自己的父母都不孝顺，是非常自私的，十分可耻的，也是令人鄙视的。他见过太多不孝顺的人，这些人在与人交往的时候也是唯利是图，一旦他们的利益受损之后，绝不会讲半分情意。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对父母都可以不孝顺，他们还能对谁好呢！
“姐夫，你去哪的？”金喜财看他回来带着笑问道。
“我去村委会那边拿个快递，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一个电话。”石金柱面不带笑地问。
“也没啥大事，就是过来看看你。”金喜财说。
“呦，那感情要谢谢你啦！心里还想着这个姐夫。”石金柱说。
“你看你说哪去了，我不就你一个姐夫吗，我不想着你，还能想着谁呢？”金喜财满脸堆笑地说，“你看，我知道你一个在家，还特地从地里铲了一点菜给你带来，中午咱弟兄两个喝两杯。”说着便把电动车横梁上的塑料袋拿了下来，放在手上晃了晃。
石金柱定睛一看，塑料袋里面塞着一些瓢儿菜和一把大蒜苗，心中哭笑不得，心想这个小舅子算盘打得很好，带了一点蔬菜来，还开口要酒喝，如果真是心疼姐夫一个人孤单寂寞，早把姐夫请回家喝酒了，现在还想着算计姐夫的酒肉，真是令人不得不生闷气。
虽然他心里不太高兴，但既然来了，也不能赶他走。不要说他还带些蔬菜来，就是空着手来也得给他饭吃呀。他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屋门，对着金喜财说：“进屋坐一会吧，中午我炒两个菜，我俩简单吃一下。”
“姐夫，你也不用太麻烦，要不你就去卤菜摊上买点现成的，省得又烧又洗的太麻烦，你就骑我电动车去吧，速度快，一会功夫就回来了。对了，家里要是没有酒了，你记得再买瓶酒回来。”金喜财仿佛自己像这个家的主人一样，和姐夫一点也不见外。
石金柱早就知道他的秉性，也不搭理他说的话，半真半假地对他说：“你要想吃卤菜呢，自己骑车去买，我等一会把冰箱里的鱼和肉拿出来烧一烧，冬天吃点热乎的比较好。”
金喜财听说家里面有鱼有肉，又不愿自己去掏钱买卤菜，于是连忙应答着石金柱的话说：“你说得对，冷天还是吃热乎的好，家里有啥就吃啥，反正我也不是外人，不用那么客气。唉，要是我姐还活着就好了，每次来她都烧得好好的，我就喜欢吃她烧的菜。”
提到喜梅，石金柱也不由地回想起喜梅做的饭菜，如果她还在的话，也不会要自己来动手做饭菜了。自从结婚以后，只要两人在一起生活，洗衣做饭基本上都是由喜梅来做的。在他的头脑里，一个家庭就要男主外女主内，这样夫妻才和顺，家庭才兴旺。所以，他为了这个家，不论在外面吃了多少苦，也绝不会埋怨喜梅，反而责怪自己没能让喜梅过上好日子。喜梅也愿意在生活上照顾他，她觉得一个男人在外面闯荡不容易，不好让他忙了外面又要忙家里，家务的事情自己尽量多做些。但让她最开心的是，只要同石金柱一起外出的时候，自己啥事都不用管，跟着他就行了，心里觉得很安全很踏实，也特别幸福。
然而，喜梅突然离世，把石金柱原有的幸福也顺带捎走了。现在他不得不自己料理自己的一切，洗衣做饭等一切家务都得自己动手做，现在大舅子来了，只好自己做午饭了。
石金柱虽然由喜梅照料了几十年，但并不是说他自己不会做家务。在结婚以前，他就是一个做家务的好手，因为他的母亲从小就训练他们姊妹五个，让每个孩子都能够掌握料理自己的本领，这样的话，不论在什么时候，他们都可以不用依靠别人而活。结婚后，他虽然家务做得少了，但也不是一点也不做，当遇到一些特殊的日子，他都会主动出来露几手，烧几个招牌菜给老婆孩子或者是重要的客人尝尝，就连喜梅也甘拜下风，称赞他的厨艺好。至于孩子们来讲，吃惯了母亲的饭菜，偶尔换个口味，更是喜欢得要命，十分佩服爸爸的厨艺。
石金柱不仅厨艺好，做起来的速度也很快。如果是在过去用土灶的话，他定然会喊着金喜财坐在灶膛口烧柴火了，但现在早已经用上了液化气，独自忙活就可以了。他一边做饭菜，一边猜想着金喜财今天来的真实目的，他估计定然是为了岳母的养老问题而来。
他在做饭菜的时候，金喜财跟着他走到厨房门口，也没有进去，站在太阳下和屋内的他闲聊，一直没有开口谈什么正事。等饭菜弄好了，金喜财方才进屋里，帮着他一起把几盘菜端到堂屋的四方桌上。石金柱用热水烫了三个空碗和三双筷子，金喜财看见后疑惑地问：“姐夫，就我两个人，你干嘛弄三双筷子三个碗呀？是不是还有什么人要来吃饭呀？”
“没有其他人，就我俩。另外的碗筷是给你姐摆放的。”石金柱解释说。
自从喜梅走了以后，每次吃饭的时候，石金柱都要为喜梅准备好碗筷，仿佛喜梅还在一样，有时他还会对空荡荡的座位说：“喜梅，今天我烧的这个菜不错，你多吃一点。”说着说着，眼泪就顺着自己的眼角流了下来，忍不住又说，“你不陪我吃，我也吃不香呀。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要不是两个孩子，我也就去和你一起享福喽。”
金喜财知道姐姐夫妻俩的感情好，但真没有想到姐姐去了以后，姐夫还每顿为她摆上碗筷，更加敬佩姐夫了。其实，在他心中，姐夫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因为家中遇到事情的时候，只要找到姐夫，姐夫都是倾心相助，帮忙摆平事情，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从心理上都有些习惯性依赖姐夫，凡是自己搞不定的事，第一时间就想到姐夫。今天也不例外，他说是来看看姐夫，其实也是有事情让姐夫帮忙解决。
石金柱在坐下来吃饭之前，走到靠墙的长几边，从长几上拿起一个扁长型的香盒，从里面抽出三只细长的檀香，横拿在手中，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靠近檀香的一端打起火来，将檀香点燃，然后把檀香插入到落满香灰的鎏金香炉碗里，对着喜梅的遗像说：“中午喜财来了，我们吃饭了。”说完转身回到桌边坐下，开始和金喜财吃午饭。
金喜财也不客气，自己从长几下方的玻璃橱柜里摸出一瓶酒来，顺道拿了两个看似干净的酒杯，放到了桌上，就准备往里倒酒了。石金柱连忙喊停他：“等一下子，酒杯已经好几天没用了，我来用开水烫一下。”说着又起身到长几边拎过水壶，往酒杯里冲洗两次，然后才让金喜财往里倒酒。
中午就他俩，石金柱也没烧太多的菜，一盘大蒜苗炒鸡蛋，一盘清炒瓢儿菜，一盘萝卜炒肉片，一盘炒花生米，还有一盘红烧扁鱼。这扁鱼是昨天买回来放在冰箱的，昨晚没烧，恰好金喜财来了，就取出来红烧一下。两人边喝酒吃菜边闲聊，基本上都是家长里短的事情，弄得石金柱反以为大舅子真是来看看他的。可金喜财心里很清楚，先吃饱喝足再和姐夫谈正事，否则要是惹怒了姐夫，连饭都吃不上嘴。
喝足吃完之后，金喜财假惺惺地说：“要不我把碗筷拿到厨房洗洗吧。”
石金柱忙说：“要你洗什么，就这么一点点碗筷，等会我自己洗好了。先摆在这儿，我们到门跟前晒晒太阳。”
虽然快到腊月，但今天的太阳很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两人一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门口晒太阳。金喜财想想是说正事的时候了，收起笑容对着石金柱说：“姐夫，今天我来看看你，顺道还有一个事要和你商量商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