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家这样晾着若还能保持一个平常心,那已可以立地成佛了,显然那青崖修养还没到那个份上,被苏一气得简直要撞强以明志。边小禾虽说不上多么有眼色,那青崖的气怒却也是看在眼里的,更何况,他这气,多半是因自己而起。
所以边小禾当即立断地把张牙舞爪欲与苏一再大干一场的那青崖拉到一边儿去,在他掌心里写道:“你别胡来,这苏一不是个简单人物儿!”
“难道我就很简单?”那青崖当然不服气,他年少气盛,最不能忍受便是被人瞧不起,更何况这瞧他不起的人还是边小禾,脸当时就拉了下来,“小禾,你是怎么认识这个苏一的,你与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口气似是捉奸在床的丈夫,调儿酸得能倒牙了。
“并没有,”边小禾在他手里写,“我也是才认识这个人,只知道他武功高强,不是好相与的,你不要胡乱得罪人,他并没有把我如何!”她控制不了苏一,要管那青崖却还有富余。
那青崖当然不干,边小禾提醒他苏一危险的话他只当是对苏一的赞美,心里不快意至极。他原本也不是这样儿的,其实在山上时候师父已把性子磨得差不多了,也可算得沉着冷静,可是一遇上边小禾他脑袋就发热,什么也不能想,不能顾及到。
边小禾多少明白些他的心思,心里有一股热气直往脸上涌,在他灼灼的目光下终是现了一抹潮红。可这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他们的关系也更没有到那个地步。两小无猜要化成男欢女爱,终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更何况这中间他们的感情还有十年的空窗期。
那青崖却不能容许边小禾的不愠不火,眼看着师父给他的时间便不多了,在那之前,他总要她一句话,才能安了这份心。然而边小禾原本也无心于“男欢女爱”,那青崖出现前她只想着赚钱养活弟弟,出现后虽被他那一番告白搅乱了一池春水,却也不过是浅浅的一痕波。若说之前这些情事还时不时令她烦烦心,那么在得知自己与弟弟身上被人种了蛊这种抓心挠肺的事后,她已没那份烦心的劲儿了。
这时候要她按抚那青崖,也是有心无力,只威胁说若他敢对苏一胡来,那么这一辈子她也不想再见他了。这威胁起了作用,那青崖忍着气随边小禾回到苏一面前,虽冷着脸,却再不吱声了。
边小禾终于松了口气,边小锋却不明所以地来来回回看这几个人,看不明白,他虽是个聪明无比的少年,到底还不通世事。
当下边小禾拿了笔写道:“这件事想来苏公子也是作难,不如你好好想想,过几天再给我答复——我总在那里卖伞,你是知道的。”她写完递给苏一,领着边小锋与那青崖转身朝院外走。苏一待要拦她,却又无从拦起,只拿着那张墨迹未干的纸低低叹气。
边小禾倒走得不紧不慢,她知道边小锋与那青崖心里还有疑问,尽着他们问就是。果然边小锋先沉不住气,问道:“姐,那个人,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要挟持你?”
边小禾想了想方才落笔道:“我也不清楚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姓苏,单名一个一字,至于他挟持我这事么,我想大约只是误会。”
那青崖和边小锋再傻,也决不相信这场挟持只是误会,分明边小禾有事瞒着他们,可是他们是知道边小禾的脾气的,她不想说,你再问也别想问出来。所以他们也不便多问,边小锋突福至心灵地道:“这个人也姓苏,苏姐姐也姓苏,他会不会就是苏姐姐找的那位师兄?”
“你别胡思乱想,那有那么巧的事,苏姑娘自己也不是说,他师兄在不在这里还是个未知数,再者说,这世上同姓的人多的是呢,难不成年龄相当的男子,全是苏姑娘的师兄不成?”边小禾倒有些不悦,却不明白这不悦从何而来,在纸上写了一车的话递给边小锋看,叫他闭紧嘴巴,不要胡乱说话。
二人都安静地不再言语,边小禾便想到了伞摊子,惊疑不定地盯着边小锋,写道:“你们全来了,那摊子着谁看着呢?”
“那,那摊子,”当时寻人心切,两人都没有料理摊子的心情,这时被问到此,脸色皆是一变,边小锋嗫嚅道,“我想,大约,大约不会有人贪那几把伞吧!”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边小禾就觉耳边“轰”得一声炸开了,像是无数山石从高处滚下来,砸得她血肉模糊。她勃然作色,写字的心也没有了,直扬起手就要甩边小锋一计耳光。边儿上那青崖见机得快,半空中拦了她手,说:“你也别这样急,也许摊子还好好的在那里呢,就算被人抢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大不了我赔给你!”
边小禾莹白的颊上透出来一抹红色,红幽幽的,是不言自明的心事,她用目光狠狠剜了那青崖一眼,恨地甩开他抓着的手,每一笔都极为着力地在纸上写:“小锋年纪小不懂事也便罢了,为何你也这般不懂事?”
这话也叫人难回答,那青崖讪讪的不开口。他想也不过是几把伞,能值得什么,几两银子罢了。可是他忘了以前穷的时候,他爹为了几两银子卖命的干活,就是这几两银子,穷人往往要拼命干上一年才得这么些钱!
边小禾终究不好再说他什么,她想他们必竟是生份了,原来说话从来不会这样的顾忌,那时候即使她对他又打又骂,他眉也不皱一下。可此时看着他紧拧在一起的眉,她便再不埋怨什么,管住了自己的手,再不写一个字。
边小锋见自己逃过了一顿打,先是松了口气,可又见这看气氛不对,忙地圆场道:“姐,这事,这事全怪我,要打要骂,全都随你,我决不叫一声!”
边小禾低叹口气,拿了他的手写:“姐姐不是心疼那几把伞,只是恨你不成才,顾前不顾后,将来可要怎么办呢!”
话虽说的好听,可是边小禾实实在在地心疼那几把伞。那是她费了十数个夜晚做出来的,直做得手指僵硬。屈伸疼痛,更何况,那十几把伞可是他们将来两个多月的口粮,若是没了,却要教他们如何生活。若再做新得却又如何来得及,做伞的竹料和油纸都已用得尽了,要把手里这两个钱买了材料,生活可要真的没了着落。
转念却又想到苏云韶给他们的那颗猫儿眼,可这念头才起便被她强压了下去。这东西她不能用,是早晚要还给人家的,当时只是盛情难却,不得不收下,可毕竟非亲非故,没道理受人家这样大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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