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沈枚舫红着脸低下头,她慢慢的的伸出手,只觉得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那五指修长有力,手心微微有点湿,有好几次自己差点要滑倒时那手的力量变得更大,有一次还轻轻扶住了她的腰,不过马上便放开了,一整个下午沈枚舫眼睛虽然时而望着江面,但全然不知江面的那些龙舟赛况如何,她所有的感官都在那只被握着的手上,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这只手牵引着,时而走的快时而走的慢时而停下来,一颗心也跟着游来荡去的不知所措,她抬眼看向牵着自己的少年,他正仰头望向江心,那里有赛舟的吆喝声传了出来,沈枚舫瞄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不禁又红着脸低下头,
走了半天,沈柏舟终于发现了一处人少的观赛位置,只是因为那块地方太高又没有栏杆,边上便是慎江,如果一不小心是很容易滑倒江里去的,人们可能觉得不安全才没人上去,沈柏舟像发现了宝贝似的眼前一亮,又怕高声喊叫会让别人注意到那块宝地而让人捷足先登,只得朝两人喊了一声后用手指着那块高地,星河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那是一块有丈把高的大青石,四人好不容易爬了上去,沈柏舟把星雨从背上放下来,让她坐在青石上,比赛已经开始了一小会,不过还好只是预赛,真正的决赛是要各个预赛队伍第一名的龙舟队来举行的,县里每个镇都有赛舟参加,有些大户也会有私制赛舟参加,像钱记绸缎庄的钱家,盐商莫府,万记钱庄等都派了赛舟来,沈家船厂已经连着参加了六年了,每年都是由船厂出资,厂里的几个工头安排几个青壮的劳力来参加,沈老爷是不出面的,不过每年县衙发布的端午赛舟集资告示上,按捐资多少而排名的名单上沈老爷的名字都是头一个!
终于预赛都比完了,沈家的龙舟顺利杀进了决赛,由于连日的降雨,慎江的水位上涨了不少,江面上洪流暗涌,旌旗飞扬,一字排开的十艘龙舟顺势待发,挂着‘沈’字幡旗的赛舟排在第五位上,县太爷宋青峰挥臂敲响了铜锣,十艘赛舟如同开弓的箭般向终点射去,
沈柏舟两只手捏成拳头,嘴里时不时的喊着:“加油呀!”“快点,万家的赶上来了!”“哎呀!加油划呀都落下来了,唉呀·····”
万记赛舟第一个射过终点,迎胜的锣鼓便响了起来,万家也开始燃放胜利的鞭炮,沈家赛舟得了第三名,第二名是县衙的,沈柏舟气馁的跺了跺脚,星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岸的锣鼓和鞭炮声越发响的激烈,突然一个雷公响“嘭!”的在青石下炸了开,四个人都吓了一跳,年纪最小的星雨更是吓到抖了一下,她怀里的白大胆尖叫一声便猛的窜了出去,“嘭嗵”一声就掉进了江里,星雨喊了一声“白大胆!”往前爬了两步,才下过雨的青石上湿滑异常,她脚底一滑整个身子跟着栽了下去。
傍晚,沈夫人朝外边望了望,几个去观龙舟赛的孩子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她刚想让胡一德派人去外边看看,女儿沈枚舫就哭着冲进来拉着她往外头走,还没等问话便看到站在外头浑身湿透的沈柏舟和星河,还有沈柏舟背上满脸是血的小星雨,沈夫人捂着胸口喊了一声:
“天爷唉!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
“星雨···娘的心肝肉,你这是怎么了?”
“胡一德,赶快去喊郎中来····快点!”
换了衣服的星雨安静的躺在床上,她额头靠发际的地方磕了一条很深的口子,跌在慎江里喝了几口水受了惊吓,李郎中给她开了安神的药喝了后睡着了,郎中嘱咐沈夫人说到:
“孩子磕到了头,又流了不少的血,再加上她本身体质就不佳,所以身体会很虚弱,往后一定要以静养为上,切记不要再让孩子受到惊吓才是,”
沈夫人连声说是,大夫又开了几记补血活血的方子,沈夫人让胡一德马上安排人去抓药来熬,完了付了双倍的诊金,还亲自把李郎中送出了门,回来见着站在房间里狼狈的三人,恼到:“你们三个还杵在这干什么,浑身湿成这个样子,还不赶紧去洗澡换衣服,饭都做好了,洗好了赶紧吃饭!”
星雨下半夜醒了哭着找她的白大胆,星河哄她说白大胆见到了神仙,神仙见白大胆长得好看便把它抱走了,星雨听说白大胆是神仙抱走了,也不哭了,喝了点粥,却开始咳了起来,一直咳到天蒙蒙亮才止住,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此后的半个多月,星雨每到晚上便要咳上半宿,沈夫人心疼的连着陪了好几宿,终于给她也熬病了,星河跪在她床前恳求她晚上休息,自己来陪着妹妹就行,沈夫人拗不过,再加上她实在也是吃不消了,便安排了身边最得力的几个丫头和星河一起照看星雨,
这天晚上星河刚给妹妹喂了药,便听见窗户外头有声响,接着便是几声猫叫,星雨高兴的喊道:
“哥!是白大胆回来了,快让它进来!”
星河疑惑的把窗户打开,一条白色的影子窜了进来直接跳到星雨的腿上,果然是那只白猫,十多天没见它居然长大了不少,星笛抱起它就欢叫着跳了起来,白大胆见到星雨似乎也很高兴,用它的鼻子和脸不停的触碰星雨的脸颊,
星雨洗了澡后又给白大胆洗了澡,她看着趴在她床头边的猫用手不停的逗着它的尾巴,逗着逗着便睡着了,星河没有让沈夫人派来的丫头小厮和自己一起陪着妹妹,自己兄妹两人寄居沈府,本和这些丫头小厮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兄妹两人在在这白吃白喝,妹妹还有病,花银子不说,还得整宿的让人守着,即便沈老爷和夫人有吩咐,星河还是让他们都回去休息了,自己陪着妹妹就行,
星河在躺椅上眯了一会后醒了过来,他朝床上看了一眼,星雨今晚睡得很安稳,可能是她心心念念的白大胆回来了,外头的更声响起,已经子时了,他起身轻轻推开门走出房间,
五月的夜晚还透着些许凉意,院子里高高的桂花树梢挂着一弯弦月,静谧的四周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和蛙叫声,星河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那弯细细的月亮,碧安的这个时节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在他的记忆里碧安的月亮仿佛一直都是圆的,很少看到这么细细弯弯的月亮,也许也是有这般弯弯的模样吧,只是自己从没有在这样的深夜起来看过罢了,再说自己又何时关心过天上的月亮是圆还是弯!除了家里出事的那一晚,那一晚的月亮那么亮,亮的他能看到每一个亲人是如何被那些白晃晃的刀子戳进身体,父亲倒地后还朝着贼人喊了句“狗贼·····”
星河从怀里拿出半块令牌,这是那些贼人走后星河在父亲身体下捡到的,可以确定这不是自己家的东西,一定是贼人和父亲打斗时摔碎了掉在那的,这令牌非金非银,倒像是用一种坚硬的石头做的,上头刻着古怪的花纹,自己一定要找到这些贼人给父母和外祖父报仇!星河流着泪把半块令牌用布包好揣进怀里,一抬头却发现沈枚舫端着食盘站在回廊处看着自己。
沈枚舫站在回廊里看着站在月光下的挺拔少年,他低着头,月色蒙蒙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感觉到树影下的他是那样清冷悲伤,沈枚舫站在阴影里不敢出声,她怕打扰到他,直到少年抬头看向自己,他脸上的两行清泪伴着丝绒般的月光滑进了她的心里,
星河急忙用袖子抹了抹脸,“这么晚了,小姐你还没休息!”
沈枚舫走过来把食盘里的碗放到一旁的石桌上,“你晚饭时没吃多少,我见你们屋里的灯还亮着,想着应该还没睡下,所以给做了点宵夜过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个女儿家半夜给一个外男送吃的好像不太像话,赶忙又说道:“我其实是过来看星雨好些了没,见···见厨房里郝嬷嬷在给大哥做宵夜,所以···所以顺便给你端了一碗过来的,”沈枚舫说完低头绞着手中的帕子,
星河见她低头站在那里,局促的绞着手中的帕子,透过屋里的灯光,能看到她皙白的脸颊和小巧的耳朵都染上了一层红色,脸上不禁也是一热,他轻声说了句:“让小姐费心了!”便坐下吃了起来,
“你别总是小姐小姐的叫我,”
“哦···那叫你什么?”
“难道我没名字吗!”
“可是···那样叫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我都是叫你的名字,你自然也应该叫我名字!你现在就叫一个我听听!”
“····小···枚舫小姐,”
“吃什么好东西呢?”
沈柏舟的突然出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他坐下来把身子斜靠在石桌上,用手指了指星河的碗对妹妹道:“去,给二哥也弄一碗来!”
沈枚舫不情愿的说到:“你又不用熬夜,别吃了!”
“我今天就是来替星河的,他连着熬了好几宿了我今天来替他,看他吃我也觉着饿了,赶紧给二哥也弄一碗来,快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