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又是晴空万里。
我们没有再见到什么东西,天黑之后就在道路中间安营扎寨。
这一点是刘东西坚持的,看他阴郁的脸色,我知道他还在纠结那辆古怪的灵车,便也没有反对。只是安了一个探灯朝着来路,免得被那灵车撞上。
同样,在他的要求下,我们全部睡在了车里。车子有两辆,完全睡的开,但是他坚持不去后面,而是睡在驾驶座上。
那灵车的事虽然有些诡异但我也没放在心上,但此时看他的样子也不由得担心起来,干脆自己也不睡了,跟他一起守着。
看着周围沉沉的黑,我问刘东西,“你在担心什么?”
刘东西没说话,沉了半晌才说:“你怎么看?”
“我觉得除了望远镜看不清楚这点有些扯,其他的还都能解释。”我回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这个地方是高原,昼夜温差大,再加上那个时间,空气密度肯定不均匀,看不清楚也是有可能的。”
“我觉得不是。”刘东西道,“追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没有发现任何痕迹。而且路上一直有纸钱,只是在我们眼前突然变亮的时候,那纸钱才突然消失的。你说空气密度的事我觉得也不对,夏天天热可能是会那样,但现在是冬天,哪有那么夸张的效果?”
“那你看这暴雨也不是冬天应该下的啊。”我说了一句。
“所以说这里面有蹊跷。”刘东西点了下头,像是有了定论。
“什么蹊跷?”我突然想起了他讲的那个鬼故事,难道说我们因为动了人家的纸钱……
我不敢再想下去,突然感觉那些没有面目的怪人正在车外看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虽然格迦可怕,但毕竟是有血有肉的东西,来历也好解释。但是这种虚无缥缈的鬼怪,可是正儿八经的恐怖。
就在这时,突然车窗响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朝窗外看,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趴在车窗上,好像正在朝里看。
那人的姿势非常怪异,双肩高度相差极大,脑袋被高耸的左肩挤向一边,令人望之生畏。
刘东西也看了过来,冲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轻打开了车门,悄无声息地溜了下去。
因为天非常晴,漫天的星光照着,再加上车子玻璃非常脏,这人根本就没有察觉,连动也没动一下。
我和他只隔着一层玻璃,气氛紧张地一触即发。我的眼球艰涩地转着,看到刘东西一手操刀贼一般绕过车前,试探着伸了伸头,一脚就踹了过去。
外面传来短促地一声叫,那个人影一头栽向一边。我赶紧开门下车,谁知这家伙迷迷糊糊要坐起来,脑袋正好被我车门撞中,叫了一声又倒了下去。刘东西毫不含糊,一脚就撩到那人脸上。那人吭都没吭一声就晕了过去。
这一闹腾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车灯亮了,车门纷纷打开,众人围了一圈。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挺高级的登山装,背上背了个大包袱,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我看到的高耸的左肩,正是包袱突出的部分。
“大晚上的闹什么?捉妖啊!”王大可揉着眼睛下来,值了好几天夜班,看来生物钟一点也没乱。
刘东西肯定是认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勇有谋,颇为自得道:“还真是捉了个妖,这家伙半夜摸过来不知道搞什么幺蛾子!”
王大可斜他一眼,刚要说什么,却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惊呼一声蹲了下去。
“幺叔!”
我一看这可好,感情这人王大可认识,还是亲戚。看刘东西那得瑟样就有点幸灾乐祸,心说就装吧,这回把人家叔叔打了。
刘东西还没反应过来,没心没肺地说:“大可你怎么乱认亲戚,见个妖怪也叫叔。”
王大可却没理他,掐了半天人中也没见那幺叔醒过来,站起来冲着刘东西就是一脚,大喊道:“刘东西,今天幺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
我看着那幺叔脸上半拉大鞋印子心里直犯嘀咕,刘东西这回可是真惨了,希望不要追究我那一车门的事。
刘东西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过来就是一阵推拿。别说,这小子的手法就是管用,那幺叔被他这么一阵乱摸,竟然长吐一口气醒转过来。
“幺叔,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没等刘东西说什么,大可一把就把他推到一边,问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声音里带着泪。
刘东西有点傻眼,站在我边上不知道干什么好。我推了他一把,让他去拿点酒给这幺叔喝,看他全身都湿透了,不喝点酒肯定是要着凉。
“大可,别哭了,先把你叔叔抬车上去。”我拍了下大可,伸手去搀幺叔。
王大可这种经验比我只多不少,当然知道该怎么办。当下我们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幺叔抬到了后座上。
灌下两口酒,幺叔的呼吸平顺了许多。王大可双膝跪在车座前问:“幺叔你好点了吗?”
没有回答……
王大可还要问,我插了一句:“别问了,他睡着了!”
再看幺叔,呼吸悠长还带着点鼾声,可不就是睡着了?
王大可没回答我,伸手探了探鼻息,这才转头叫刘东西。
“刘东西,过来给幺叔把衣服换了。”
刘东西早就把衣服准备好了,拎在手里鬼魅般跳上车,也不说话就开始换衣服,手速飞快。
我看着漫画任务版的刘东西,心里叹了口气,对王大可说:“出来吧,说说是怎么回事。”
王大可点了点头钻出车子。我看她轻悄悄地落到地上对她说:“刘东西也是为了我们好,幺叔偷偷摸过来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王大可怎能不明白这种事情,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也不能欺负老刘太过了,好好的一草莽英雄,现在还不如狗熊。”
王大可回头看看车里扔出来的湿衣服,笑了笑,“我会好好待他……”
“这个幺叔?是你亲叔叔?”我问了一句。
小阚在边上听到王大可这么说,好像挺高兴,“你们在一起了?”
我顿时一头黑线,这关注点到底在哪?
王大可倒是分得清楚,笑着对小阚点了点头,“我在考虑。”
说完又对我说,“幺叔是我家的家人……”
我一看这是要长篇大论的样子,摆了摆手,“不急,你们先沟通。晚上寒气重,我点堆火,你给大家说说。”
“我帮忙!”小阚像是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快活地对我说。
一堆火很快升起来了,大家聚到火堆边,幺叔也被从车里抬了出来,在一边烤着。
“幺叔是我家的家人,据我爷爷说他家已经在我家待了上百年了……”王大可看着熟睡的幺叔,回忆道。
王大可所说的家人是指家仆,那个时代往往有人在大家族中世代为仆。这种关系一般会较为融洽,不会有什么阶级剥削之类的情况,仆人的孩子往往会和主人的孩子一样得到关照和教育,甚至年老退休的老仆在家中还有一定的话语权。
幺叔就是这种情况,王大可叫他幺叔,和他关系极为亲厚,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说王大可在这件事上仅仅是踢了刘东西一脚,足可见对刘东西的爱慕,不仅仅是考虑考虑那么简单。
幺叔其人忠厚善良,自幼便聪慧敏捷,被王家老太爷看重,教了一些拳脚功夫。一番苦功之下也算是有所小成,寻常十几个大汉近不得身。再加上
王大可成人后离家,和幺叔再没见过面,至于为什么幺叔会到这里,她却完全摸不到头脑。按照她的想法,王家应该安安稳稳地隐藏在十万大山之中,与这乱世隔绝。
王大可说着就要哭,我收回一直在打量那个长条大包袱的眼光,没再好意思提检查他随身物品的事。
我不好意思,卢岩却不是不好意思的人,看了看王大可,缓缓问道:“包袱里是什么?”
王大可看着幺叔的脸,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我知道她是很难回答,赶忙解围道:“也就是兵器之类的东西,没什么好看的吧!”
卢岩摇了摇头,“里面是死人!”
我心中一惊!卢岩虽然没看,但是他说里面是死人一定靠谱。活了这么多年的老妖怪,干的又是那种活,对死亡的气味绝对敏感。
王大可猛抬头盯着那个包袱,伸手就把那包袱抱了过来。
我很能理解他的感受,任谁遇到多年不见的家人,身边带着个死人都会朝那方面去想。
这个包袱是一种手织的老粗布包裹,这种布足有铜钱厚,做成衣服的话真是甩着袖子就能打死人,现在根本见不到了。
这老粗布系了个死扣,还浸了水,又沉又硬,想解开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王大可的动作越来越暴躁,终于抽出刀来,咬牙 一刀将死结挑开。
一具一米多长的小木匣子静静地躺在里面,黑底红描,一只白鹤展翅欲飞,竟然真的是个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