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吼”
声音低沉而略显有气无力。
于凡是被这样的声音吵醒的。这一觉睡了多长时间,他茫然不知。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对面一晚上一声不吭的那个人,正呲牙咧嘴的朝着自己吼叫。
于凡抬头望过去的时候,他们的眼光碰撞在了一起。
眼角的余光中,一只瘦小的老鼠,在于凡的身边觊觎打转,看着他昨晚没有啃完的面饼。
那面饼昨晚于凡是啃了几口的。清淡无味不说,做工很是粗糙,满嘴还有大大小小的颗粒,不得下咽的口感,与平常的精米白面等吃食相去甚远。
于凡还是立即明白了,对面那人并不是冲着自己吼叫,而是舍不得他手里还剩的半张面饼被老鼠吃掉。
发出声响,无非是想吸引老鼠的注意。
于凡投过去感激的微笑,但是那人依然面无表情,紧盯着于凡手中剩下的半张面饼。
面饼本来就是那人的,只不过昨晚在他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被那几个流浪的乞丐搜走,这块面饼却是那个五哥留给他的。
那人面无表情一定是误会了于凡。这涉及到品德问题,必须说个明白。于凡急忙站了起来,瘸着脚向那人走去,双手递出面饼,也不知如何解释。
走得近了,才略略看清那人模样。二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眼神忧郁,面目清秀中透着苍白。他穿着蓝灰外袍,两袖对称绣着麒麟纹饰,却显得很是破旧。
从衣着打扮也分不清是何来历,就像昨晚那一伙少年,于凡总不愿意在心里将他们与乞丐划上等号一样。甚至开始怀凝,这是不是梦中,恰好遇见了乞丐和侠客?
于凡毕竟心怀愧疚,还是冲那人真诚地说:
“对不起,面饼真不是我自己拿的,可能有点误会“。
可面饼却真真切切地在自己手中,还吃了半张,叫别人又如何相信?
或许是太过紧张,声音太小,或许是那人没有听清,或者是根本不想搭理。
只见那人还是静静的靠在墙上,没有表情。昨晚抱住的长剑己放置身旁。嘴唇四周一圈发干的白泡。眼神暗淡。
于凡上前一步,把面饼放于那人的手中。在他刚刚接触到那人的手掌的时候,一股热炙的气浪袭来,一瞬间只见那人五指爆涨,手上青筋突现,箍住于凡的手腕,一滑而过,瞬间迅速推开。
这一动作,于凡哪里看得明白,只以为是那人接过面饼,手部自然接触那么简单。
不过那人手中热炙之气,还是将于凡吓了一跳。
一夜一声不吭;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起泡;被别人翻了包袱屁点反应没有。一定是发烧而至昏迷不醒。
回头正见那人拿着面饼,小块小块往嘴里闭目递送,咀嚼几下,不一会呛然几声咳嗽,面饼颗粒四散喷溅。
于凡自然懂得是由于身体脱水的缘故,身体发烧未有补充水份至使口腔干燥,面饼乃干燥加工之物,入口迅速粘附口腔,吸尽口里仅存的水份,那里能得吞咽。
本己回转的于凡,又急忙起身,瘸到那人面前,伸出右手两指,指背贴向那人额头。
果然那人还在高烧之中。
以往在家里,有什么三病两痛,都是父母尽心尽力的照顾。像今天这样,一个人,这步田地,多么希望有人伸出援手。那个人也一样,又何尝不是孤苦伶仃?
一夜之间,于凡仿佛是像长大了一样。虽然他的脚肿得老高,全身上下多处疼痛,起码还有个行动自由。那人可不一样,虽然自己无意吃了别人的东西,此时再也无法归还,不说有所报答,总不能看着别人有性命之忧而置之不理吧?
昨晚想好了的计划,本来是准备早上出门,购置一套行头的。现在,怕是要缓一缓了,只能等那个人退烧了再说。
原来都是别人关心自己,现在要学着对他人进行帮助,这是一个质的转变。
虽然护理知识匮乏,却晓得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物理降温,让烧慢慢退下来。
好在昨夜下了一阵大雨。并且哪里有水源,于凡也知道。
他急忙在屋里寻找,看看有没有可用于装水之物,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就出门到了大厅,一到大厅于凡就吓了半死。
昨晚上进屋时,月亮还在云层挣扎,只感觉有黑压压的东西摆在大厅,现在一看,却是摆着三副棺材,很是吓人。
难怪昨天晚上,那群人敲击所发出的声音,原来是这么回事。
于凡赶紧一瘸一拐地冲向门外,脑中尽是由此联想出的吓人画面。好半天才定下心神。
不离开这里吧,又甚是吓人;离开这里吧,那个人还有性命之忧,夹在书里的两百块钱也没有带得出来。
寻思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把人先救了再说。就在附近寻找,一无所获。好不容易在西屋垮塌的废墟入口,找到了一片不太完整的半圆型瓦片。
小心翼翼捧了出来,在太阳光下一照,还有少许沙眼,不会有太大碍事。
从坡上往下观看,一条大路南北通达,蜿蜒曲折而去。南向视野逐渐开阔,北向多有大山,略显局促,看来此处位于从北往南的群山边缘。
视觉所及不远处隐隐有村庄,房屋分散摆布,各有参差,此时刚刚晨曦,却不见炊烟。
慢慢下得坡来,才记起凉鞋被别人抢走,正赤着双脚,路上各种形状石子较多,硌得脚板生疼。也没有办法,只好咬牙切齿,一瘸一拐找到水源。
山上冲下来的水,先是混浊的,经过下半夜沉淀,现在很是清澈冰凉。
于凡把脸洗了,身上的伤口也小心清理一遍,肿痛的脚放进水里,痛感也消减了几分。再用瓦片盛了水,两个手掌抵紧两边。一个来回,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那人开始神情萎靡,发烧得久了,身体虚脱,见了水也只能慢吞细咽。等吞了几口,来了点精神,才迫不及待把剩下的一古脑喝个精光。
也不知道是烧了多久,或多长时间没有进水,这点水哪能得够,那人现出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柔和。
于凡接过瓦片,又顺手拿过地上放的空包袱,又出了门。
瓦片要继续盛水。包袱是被乞丐搜走了东西丢下的,可打湿了用来放在额头降温。
这一次于凡又饿又累,用了一个半小时。
他很高兴的是,那人能有力气说话了。语言虽然有些差异,应该是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