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都饿成什么样子了？”
城堡下地牢的铁门缓缓打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即便被褥盖住了她已经孱弱不堪的身躯，但表现在脸上的那种将死之人的神情是无法掩盖的。
“你信仰的三神呢？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救你？”
卡拉睁开那已经接近干瘪的眼睑，嘴角微微上扬，好似压根就不怕死亡一样。
“噢噢，按照你们的说法，死后还会被死亡之神接收。”希斯走到她身边，薅起她的头v发，凑到她耳边轻语道，“那要是把你丢进活尸堆里，俄克拉那家伙还会管你不？”
原本极力保持着平稳呼吸的卡拉突然瞪大双眼，用那充满血丝的双眼盯着眼前的黑发男人，脸上惊恐的表情看着都会感到背后一凉。
“你想干什么？！”她完全不含一点水分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吼声。
“我不希望浪费国家的粮食给一个没有价值的犯人，如果你不愿意主动为我们提供价值，那我只好把你安排到实验中，让我调查一下信仰三神的人和普通人究竟有什么不同。”
“你这个恶魔！”
“被敌人这么称呼，我可是很高兴的。”他一手抓起地上装满水的水杯，强行扳开对方的下巴，朝喉咙里一点点灌入。
卡拉也从一开始反应剧烈，但在尝到了水中甘甜之后，便再也无法保持矜持，只能任由对方手中的液体流入自己体内。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干涸的眼眶中却也已经没有一滴眼泪能够挤出来。
希斯撕开小半块面包塞入她的嘴里，然后接着将杯中剩下的水朝里面倒，直到见底，紧捏着对方下巴的手掌才松开。
“啊——”
她瘫倒在墙角，不断喘息，望着不远处剩下的食物，她的内心开始躁动，双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铁门被关上，希斯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她紧握着剩下的面包，内心被罪恶感填满，却又没有将食物丢开的勇气。
“你在底下干什么了？”
“没什么，喂她吃了点食物而已。”
“看起来可不像只是给人喂东西那么简单。”
希斯才注意到身上的衣服满是皱纹，缝合处甚至还有开线的痕迹，他没想到饿了那么久的人居然还能留有力气将他的衣服扯开。
“要到城里视察，具体是视察些什么？”
“沃尔比扬虽然被占领接近半个世纪，但一些工业基础设施还是被保留了下来，毕竟这里距离大陆中心地带较为遥远，有的物资得不到就只能自己制造。”
两人走在城市的主干道上，经过翻新，原本破烂不堪的石子路铺上了厚砖，承重能力较以前更为出色。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这座城市发展的优先顺序吗？”
布兰登放慢步伐，稍微思索了一阵，回答道：“首先是农业、畜牧业、矿业，然后是轻工业、重工业，再之后的你就没说过了。”
“其他那些可以暂时放下不管，现如今最重要就是得让国民吃得饱饭，因此在种植试验方面我们几乎派出了所有技术人员，随后要保障生活资料正常供给。”他一边说一边转入支干道，“但后者显然要比前者麻烦，毕竟这里的发展已经停滞了五十年，很多加工方式还保留着老方法中效率低下的特点。”
“有办法提高吗？”
“这就是我今天跟你出来的原因。”
两人在一道木门前停下，只有一层的建筑物内不断传出木板敲击的声音。
豹兽人撞在布兰登后背，一直顾着记录两人对话的她一时没来得及注意，抬头看着眼前的建筑，她多少对人类闻名的制造业颇有些兴趣。
“魔族在以前没有发展过像样的技术，所有事情都是凭借着与生俱来的身体能力以及魔力储存量决定的，因此人类才会对我们有野蛮的印象。”
“所以我特地要带上你，作为布兰登的秘书，加上有做过卧底工作，对人类社会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代表魔族来考虑这件事再好不过。”
豹兽人挠了挠脑袋，她只是觉得自己是在给上司干一些跑腿打下手之类的活而已。
一打开门，里面整齐排列的织布机以及各自埋头干活的工人便展现在他们眼前。
“这不是希斯大人吗！”
“还有布兰登大人！”
工人们见到两人站在门口，纷纷停下手上的工作，最先上来的迎接的是纺织厂的管理。
“两位大人怎么突然来了！恕我们招待不周。”
比起之前市民们的态度，显然要好上不少，这也得益于诸多政策的实施。让原本就被压榨的平民切实感受到了被当成国民该有的待遇。
“没事的，你们继续，最近我寻思着让山脉矿道里的蜘蛛妖怪过来帮忙，争取在过冬之前做好足够的衣被储备。”他拾起放在地上成卷的布匹，“最近生产方面有什么需要汇报的吗？”
“有，在大人的重新编排之下，产量比起之前足有一倍的提升。”
“比起之前吗……”他若有所思地拂过展开的布。
布兰登拍了拍纺织厂管理的后背：“很不错了，能翻一倍。”
当众人都以为他会为此而感到高兴的时候，他却板着一张脸，自言自语道：“看来只是改良工序还是不够，需要从工艺方面改良，设备也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把这件事记下，到时候跟负责生产的官员提一提。”他回头拍了拍豹兽人的肩膀。
随后那只记录行程的笔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直到将所有问题和解决方案罗列在上，希斯才满意地离开。
“我还以为您是来视察工人的劳动情况。”豹兽人合起笔记，跟上走在前面的两人。
“劳动保障不是已经规定得很清楚了嘛，这方面不需要我操心，加上现在已经不再有压迫他们的人了，自然也不用担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下。”
布兰登捏紧拳头不敢说话，秘书都能想到那么有深度的问题，而他居然还想着今天是来散步这种事情，越是对比，他就越觉得自己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一天的视察下来，基本上周边了城中大街小巷，希斯也对目前城市的改造进度有了细致的了解，但布兰登路上却孤言寡语，就算有问题问到他，得到的也只是强颜欢笑式的回应。
“那个……希斯啊，你觉得我真的配坐在上面那个座位上吗？”
“当然。”希斯回过头，大概也猜到了对方在想些什么，“你相信我的眼光吧。”
“那肯定。”
“那就对了。”他背靠石制护栏，双手展开食指与拇指，交接成为一个方框，框柱了城堡中央的大殿，“若你没有成为王的潜力，我今天又怎么会和你去视察，可千万别妄自菲薄，哪怕过去的你没有资格，但现在的你绝对是有的，而且找遍整个沃尔比扬，也在找不出第二个能够替代你的存在。”
“这些话真的不是为了应付我才说的？”
“你觉得我像是那么温柔的人吗？”
“呃……像吧。”
“快滚开，好恶心啊！”他一把推开布兰登，“我可不希望男人评价我温柔。”
“这不是你要问的吗？”
“快回去快回去！再不睡明天早上的会议可就没法参加了！”
希斯一路跑下楼梯，消失在被夜色笼罩的城堡中。
即将关闭的城门前，只剩下一个兽人士兵在等待着下一班前来换岗。
忽然一个老人从不远处的街角出现，歪歪扭扭地朝城门口靠近。
“喂！什么人！停下！”士兵朝老人大喊，对方却像是完全没听到，继续迈起那无法伸直的双腿前进。
士兵又用通用语再次警告了一边，见没有被理睬，立刻将手中长枪对准了老人。
“你们这些该死的魔族！快把圣骑士大人交出来！”老人掀开兜帽，从背后抽出一柄已经生了锈的柴刀，朝士兵挥砍。
“哎！哎！你干什么！”他不断躲避柴刀的攻击，突然余光之处闪过一道黑影，“喂！站住！”
黑影的速度很快，个子却比眼前的老人还要矮小，基于规定，士兵不敢轻举妄动，既不能伤到眼前的老人，也不能擅离职守前去追赶黑影。
米歇尔回头瞄了一眼，确定没人追上来便钻入树丛，独自一人朝山谷的方向跑去。
黑暗中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头顶上又是密密麻麻的树叶，将月光遮挡，稍不注意，他就被脚边的树根绊倒，一连摔了几个跟头。
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朝山脚下望去，已经能看到点点火光朝他这边包围。
“真是废物！连个士兵都拖不住！”他咒骂道，继续扶着树干朝前进发。
随着步伐的加快，他也开始不去理睬脚边的障碍物，目前唯有尽快跟追兵拉开距离才是首要目标，因此他即便小腿被刮破，也没丝毫减速。
“啊！”前脚的踩空使得抬到一半的后脚悬在半空，他感觉是踩到了类似陷阱的表面，整个人瞬间失重落下。
就连那一声惊呼，也只喊出了一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