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老人问民警:“是不是送去展览的时候损坏了?还是评奖名次没进前三?”他拍了拍腿,叹了一口气又接到,“毕竟是镂空雕刻,要是在运输途中有些许磕碰造成瑕疵也正常,而且我们年纪又大,虽说祖祖辈辈的手艺传到我们这代,不敢给先人丢脸,但我们也不敢百分百保证和设计的完全一样,毕竟工艺太繁琐了。”
“老师傅您放心,我们和文物部门已经把象牙雕送到省博物馆了,作品很好,没有一点问题。”
“那是不是展会没评上好名次?毕竟是中国的工艺品,洋人不一定了解。”为首老人听到象牙雕完好,本来的担心放松了些许。
“您看看这个人认不认识。”提问民警的眉头一直皱着,从档案袋里拿出另一张照片,照片上正是攀阳公的大头照,只是大头照里的攀阳公被剃去了头发、穿上了囚服,平时脸上洋溢的喜怒哀乐,此刻只剩面如死灰。
老师傅接过照片,皱着眉头眯着眼看了起来。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照片里这人显然一副锒铛入狱的姿态,像是很久以前见到过,但绝不是村里人,因为照片里的人年纪在四五十岁上下,正值中年,而村里年轻一点的近几年都跑出去打工了,剩下的基本都是他们这些老骨头,稍有能力点的也把自己家眷接到城里去住了。
“像是见过,但决不是村里人,村里就剩我们这老家伙了,平常要么耕田种菜,要么做手工,像这四十多岁的人村里找不到。”老者说出了他的想法,“会不会是隔壁村或者县城上的?上次过年,我听老五他儿子说,县城现在好多工地,到处在盖房子。那里像这般年纪的人应该挺多。”为首老人抬手指了指南边县城的位置,手放下的一刻,目光扫到了祠堂里的村民,突然感觉奇怪。虽说他们村子以手工艺品出名,特别是象牙雕,但毕竟还有村民是务农的,家家户户也不全是从事象牙雕刻。可今天被叫到场的,像老五这样的农户就没来,而且到场的十几人,全是参与过这件象牙雕制作的“老班底”,无一外人。
此时的祠堂门口,在牌匾下,祥子右手摸着青瓦石墙,左手攥紧了拳头,抬头看着牌匾上四个大字——“陈家宗祠”。
过了良久,祥子跨过门槛,踱步进入了祠堂,径直朝民警和老者的方向走去。本来凌乱围坐在祠堂内的村民,看见祥子来了,居然都主动起身向两边散去,就像公园里的游船,划开了平静的湖面——可这艘游船,是伴随阴霾而来。
问话的民警还在苦恼怎么跟老者解释,突然看见祥子来了,猛的一下起身,惊恐的朝祥子责问:“你怎么来了!你不该来这里!”说罢,立马掏出警车钥匙塞给旁边的民警,“老李,你赶快开车带小陈回去,太危险了!”
他似乎没听见,也没看见两人脸上的惊恐,甚至是村民们脸上的惊恐。祥子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恭恭敬敬的放在了他们的茶桌上。随后,走向正中供奉的神位,熟练的从神位下面的香火台抽屉里拿出一炷香——点香、鞠躬、上香,在场众人鸦雀无声,只是目光死死的盯着他。祥子毫不在意,就这样在注视下完成了上下,然后回到民警和老者面前。
“三叔,你先坐下。”祥子对着这名老者说道,并示意他坐下。“已经联系了县医院陈院长,稍后医生和护士就会到。”祥子转过头对两名民警说到,但这话并不能安抚他们的惊恐。
坐下的老者脸上写满了诧异,嘴里喃喃细语,想在念叨着什么。祥子也没顾上老人想说些什么,看老者坐下了,便开始用极其冰冷的语气,向宣告审判似的说道:“攀阳公为获取临海县休闲度假酒店地块的建设权和使用权,命人从海外非法捕猎大量非洲象并获取象牙,通过走私渠道运往陈家村并打造成象牙工艺品,最后赠送给原攀阳市市长及相关人员,以获取地块建设权和使用权。相关案件可公开的资料你可以找警官核实,他们今天来也是为了核实案件细节。”说罢,祥子向后退了一大步,向坐着的老者鞠了个躬,然后起身,离开了祠堂,留下村民在祠堂内鬼哭狼嚎。
放在茶桌上的照片,是一名偷猎者捧着一根象牙,其尺寸、品相都可谓是一绝,老者一眼就看出,这根象牙,就是当初雕刻的原料,此刻再看,像是追忆到女儿出家前的素颜照——可老者嘴巴张大,呼吸微弱,泪水划过脸颊。
因为在照片里,偷猎者的身后,是一座由数百根象牙堆积成的象牙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