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刚进前楼,便惊的合不拢嘴,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男人,来来回回,平日在后院趾高气扬的姑娘们,穿着艳丽刺目的薄衫,面上或堆着笑,或含着媚,或带着情,同进进出出的客人谈笑嬉戏,好不热闹。
从后院看,前楼不过是个三层高的小楼,青砖绿瓦,安静枯燥,多瞧一眼都是浪费时间,可内里的前楼,朱红色的楼梯,连着红色的幔纱,裹挟着搂搂抱抱的男女,一幅幅一帧帧,都那么鲜活生香。一楼大厅前,立着好大的露台,下面坐着看客,或半躺,或斜坐,或闭目,或摇头,听着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哼唱着,不管听懂听不懂,末了都是一片叫好声,此起彼伏的看赏声。
房妈妈扯着大嗓门,两眼冒光,上上下下忙活着,将衣着显贵,气度不凡的客人往楼上包厢引,寻了有些才情的近前伺候着。
将常客轻车熟路的引向常去的姑娘那,末了还要嘱咐姑娘好生伺候,得了赏钱,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若瞧着打扮普通的,便吩咐小厮朝大厅引,所有人各司其职,忙的不亦乐乎,林洛就像刚进城的乡下婆子,呆立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是在现代,也感受不到这样活色生香的生活。
曼娘扭动着腰肢,整个人挂在一白面小生身上,两人耳厮鬓摩,说着什么悄悄话,末了曼娘笑的花枝乱颤,薄唇微嘟,一双凤眼带着些许娇羞,嗔责,右手握拳,轻轻锤在小生胸口,那小生看着还算素净,一身白色长衫,瞧着是个面善的。
两人眼睛都长在对方身上,就这样直直朝林洛撞了过来,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敌不过两个人,林洛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飘出去的魂才归了身体。
不同于刚才打在小生身上的棉花拳,曼娘揉着撞疼的肩膀嚎起来:“哎呦——这哪来的小厮?脸生的很,刚来的?没长眼睛吗?”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吓得林洛赶紧低了头,房妈妈从一楼奔了上来,步子里带着惊慌。
“你这个小崽子,老娘昨晚就不该允了你,竟给我捣乱,小厮就有小厮的样子,跑楼上作甚?那是你呆的地方?莫挡了曼娘的道,赶紧给我下来,到大厅伺候茶水去。”
曼娘岂是那没有眼力见的?一见房妈妈这般着急,就知道这小厮不简单,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呦,这小郎君黑是黑了点,生的倒是俊俏啊,让姐姐好好看看。”
说罢刚要近前仔细瞧瞧,被房妈妈一把拦了下来:“你这小蹄子,一小厮有什么好看的?好生把玉公子伺候好,莫在这惹是生非。”
这前楼的姑娘们私下里虽不敢打趣房妈妈,不过仗着客人在,自然多了三分借来的胆,见房妈妈这般袒护,尤其是生面孔,越发要瞧瞧新来的小厮。
“房妈妈——房妈妈——快些下来,来客了——来新客了——”
楼底的丫鬟罕见的嚎了一嗓子,吓得房妈妈一哆嗦,瞪了眼低着头的林洛:“还死人样杵在这作甚?没听见下面来客了?赶紧下去伺候着。”
林洛就在众人的注目下,同手同脚下了楼,房妈妈一直目送着到楼底,才掩了面上的火气,堆了满脸的笑,手里帕子一扬,一股子脂粉气朝玉公子扑过来。
“玉公子,不过家里新来的小厮,莫扫了您了兴,您楼上雅间请。曼娘,给我伺候好了,伺候不好,我可是要扒你的皮。”
最后一句话,房妈妈是瞪着曼娘,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曼娘用帕子掩着笑,低眉瞄着玉公子,媚眼一抛,两人并肩朝雅间踱去,空留房妈妈一人在后面碎碎念,恨不得将曼娘拖过来抽一顿鞭子。
林洛提着心,吊着胆,带着些许忐忑,瞧着眼前的三位公子,倒有些怯懦不敢近前,走在前头的,一脸的春风得意,瞧着就是这里的常客,嘴角含笑,笑里却带着几分收敛,摇着手里的玉扇,身着上好的绸缎料子,腰间的玉佩便能瞧出,此人身份不简单。
身后站着的两位,离前面那人足足两步远,在门槛处半进半出,两人关系看着甚熟,正靠在一起耳语,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的大概便是门槛处的两人,周身带着凡人勿近的贵气,虽衣着简单,无半点配饰,却靠着不凡的气质和俊逸的长相,衬出十足的大家气质,尤其末位身着黑色玄衣的男子,不苟言笑,眸子深得见不到底,如雕刻一般的线条引得樊楼里的姑娘们纷纷侧目,便是见多了形形色色的男人,这样的小生也是叫人一眼就移不开的尤物。
林洛有些拘谨,瞧着这样的贵客,赶紧低头往楼上引:“三位爷,楼上请——请问三位爷是来听曲儿?还是来找乐子?”
林洛学着底下小厮的言谈,将三人迎上楼梯,房妈妈老远瞧见,赶紧迎了上去。
“哎呦喂——刚刚楼下哪个不长眼的说是新客,这不是沈家二郎吗?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房妈妈内心却在狂咒:“这良心喂了豺狼的狗东西,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姑娘被你糟践死了,还有什么泼皮脸再来?”
前头的沈家二郎沈浪经了芸娘的事,自然是不想再来,何曾想,这永安侯府的四哥儿顾安竟求到府上来,硬让自己带着来樊楼认认门,这如何推诿的了,莫说日后官场上能不能得照拂,就是能与侯府的哥儿交上朋友,那也是莫上的荣光,日后更是一条路子,这才撇了新妇,重新来了樊楼。
这顾安更是带了个不认识的朋友,倒是温婉有礼,只说自己姓陈,只让唤陈公子,沈家二郎也不敢多问,能让顾四郎礼数相待的,那自然是上头的,来人既不想说,自己也只好装聋作哑,陈公子陈公子的叫着。
两人来前,特意换了华裳,身着粗布简衣,沈家二郎也不敢多问,诚惶诚恐带着二人往樊楼去,一行三人一路同行,交谈甚欢。沈家二郎早些成家,岁数却比顾家四郎小了半岁,便不自谦,叫起了四哥,顾家四郎倒是为人豪爽,也为了掩人耳目,便一口答应下来。
“四哥,小弟实在有些不知,像您这样的身份地位,逛樊楼是不是有些?失了名声?看着到了议亲了年岁,这——可合适?”
顾四郎静默不语,笑的不置可否:“男人都喜欢烟花之地,不过各有各的去处,这偌大的京城,又不是只有这樊楼去得。”
沈浪眸子里由疑惑转为佩服,两人不语,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互相拍了拍肩,一身轻松的往雅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