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耷拉着脑袋，瞧着房妈妈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愤恨，刚要泻出来的长啸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再瞧瞧自己一身的粗布衫，那没流出来的眼泪循环过了脑袋，化成口水，通通被自己咽进了肚里。
在自己拿身体做本钱，作死又作死，足足作死了三年，好不容易考上名牌大学，一大家子正在饭店吃饭庆祝，自己还感动的流了两滴泪，跟考了个二本的表哥一起抱着唱了首那些年，正准备去唱K时，好死不死歪进了旁边的小池塘，再睁眼，瞧着一天仙般的姐姐，一脸愁容，虽有了些许岁数，不过身材丰腴，面相和善，看向自己的眼神真真的透着担心。
林洛咧着嘴傻笑起来，这爹妈也太客气了，考个名牌也不用这么破费，还搞个真人PIAY，有这钱，还不如给自己买个手机，不过想着钱也花了，这床，这桌，这椅，处处透着雍容华贵，肯定花了不少钱，便闭上眼，捏着嗓子，过起瘾来。
“榻下坐着的何人啊？”
没等来回答，却多了几声嗤笑。
“这奸懒馋滑的家伙，就知道在这卖傻，醒了就别在这围着了，外面忙得很，春娘，赶紧出去吧，莫让陈公子在外面等久了。”
那榻下坐着的美人闻言，有些不舍，一步三回头，嘱咐身边的丫头小心伺候，才出了房门。
林洛这才惊觉哪里不对，从床上猛的坐起来，脑袋一阵眩晕，充了会血，脸上的猪肝色渐渐褪了，才看清面前站定的人。
房妈妈摩挲着手里的虎皮鞭，嘴角带着笑意，成摞的镯子压得看不清手脖，见林洛终于定了神，迈着小碎步靠了过来。
“可清醒了？”
林洛眼神还有些恍惚，原宿主那些记忆纷沓而来，心里正哀嚎自己怎么穿进了樊楼，那杵在自己面皮子上的鞭子让自己面上瞬间堆满了笑。
“房妈妈，我都是咱们樊楼的老人儿了，这是作什么？伤了和气。”
房妈妈一脸的不置信，瞪大了眼睛瞧着林洛：“老人儿？接客了？破处了？”
林洛假意咳嗽了一下，屁股往里挪了挪，缓解了一下尴尬：“妈妈，我的好妈妈，劳累了一天真呀辛苦啊，你的小洛洛还没到年龄，不能接客。”
房妈妈脸上多了几分不耐，扑的一声坐在了床边上，可怜的小床，木头接处吱呀响了两声，就默默接受了这份重量。
“在哪学的这油嘴滑舌，莫不是落了水，把脑子弄坏了？”
林洛顺势往房妈妈肩头一靠，房妈妈这人平日嗓门大，瞧见谁都是满脸的笑，脾气却爆的很，凭着大嗓门硬生生把主街几家青楼都给挤走了，樊楼的规模便在房妈妈的嘶吼里，越来越好，林洛的原宿主自有记忆起，便一直在樊楼长大，平日做些端茶递水的粗活，再跟着樊楼里的雏妓一块识文断字，学习琴棋书画，煮茶插花，眼瞧着各个的，都成了樊楼的头牌砥柱，偏就自己一人，一直在学各种技艺，房妈妈似乎并没有要让自己为樊楼争脸的打算。
林洛在心底骂了句没出息，搂着房妈妈的胳膊一脸讨好：“房妈妈，我接客也是可以的，您给安排个俊朗帅气的，我绝不推辞。”
在下首站着的小厮春来咳了一声：“房妈妈，午膳好了，用膳吧，林洛也没事了，我看着就行。”
林洛本虚弱的身子，立刻抖擞起来：“吃饭吧，吃饭吧，都饿了。”
说罢觉着不妥，赶紧矮了半个身子，扶着房妈妈出了门。
林洛的身份自然轮不到和房妈妈同桌吃饭，出了门一声冷哼，便被甩了袖，林洛搓搓手，便往后厨走。
后厨离前楼有些远，早春还带着些寒意，瓦檐上不时滴下水来，檐下面站着个唇红齿白的小丫头，额头饱满，眸里带泪，身子纤弱，来回踱着步，不停朝前楼张望着，看见林洛过来，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提着裙摆跑过来。
“洛儿——洛儿——”
林洛眉间舒展，抬起手挥了挥：“枣儿——没事，房妈妈请我吃酒呢。”
枣儿已到了近前，跑的有些急，还赤赤带着喘，语气里带着娇嗔：“我看是你吃醉酒了吧？房妈妈没打你身板子，算你运气好。”
枣儿今年虽二六的年纪，骨子里却透着沉稳冷静，个子比林洛矮了半个头，但说话办事无不周到稳重。
“哎呀，你这人说话怎这般不讨喜，我若挨了板子，这会子就是被人抬进来的，哪还有力气同你逗趣，饿死了，赶紧吃饭吧。”
枣儿虽嘴上责备，挽着林洛的胳膊，朝后厨走去。
吃完的小厮丫鬟早已散尽，各自忙活去了，枣儿走到碗橱边，从里面端出满满一碟子饭菜，还冒着热气。
林洛顾不得举止得体，端了碗往桌边一坐，便狼吞虎咽吃起来，塞的两个腮帮子鼓的高高的。
枣儿瞧着林洛狼吞虎咽，拿着手绢擦了擦嘴角的饭菜：“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今儿个定是石伯伯掌的勺，别人烧不出这个味。”
枣儿不言语，两手拖着腮，定定的瞧着跟前的人狼吞虎咽，心底竟生出满足。
芸娘近前伺候的婆子来小厨房取吃食，看了眼桌前闲聊的两人，从鼻子里哼了出来，拿了东西，慢悠悠踱了出去。
芸娘是樊楼的头牌，近前的婆子身上沾染了几分趾高气扬，走路时，那眼珠子都是顶在头顶的。
林洛扒饭的声响都轻了许多，生怕招惹了麻烦，看了眼枣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相视一笑，用筷子将碗里的饭菜拢在一起，扒拉扒拉都倒进了嘴里。
“枣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呆在樊楼不走吗？”
“卖身契在房妈妈手里攥着，能走去哪？到哪都是无根的人。”
“错，是因为樊楼的饭菜太好吃了。”
枣儿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了眼精光的碗底，笑的眼泪溢了出来：“对对对，樊楼的饭菜真真叫人舍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