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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回 耳目(中)

辛者库浣衣局里,宫奴们正在洗濯衣物,玻琴怀里斜挎着一个木盆,盆里装着昌贵妃的纱帐和几件换洗的衣服,吩咐道:“贵妃娘娘命我把这纱帐和这几件衣服拿过来洗,洗干净了的话就送来承乾宫。”宫奴们喏喏应着,接过木盆继续做事,玻琴转身离去。宫奴洗着洗着,才发觉衣服上有血渍,但又不敢声张,洗好晾晒了之后按吩咐送回了承乾宫,玻琴坐在茶椅上,从袖中掏出一袋钱给宫奴:“这些是贵妃娘娘让我赏给你的赏钱,让你管好自己的舌头,不然……”宫奴立刻会意,跪下叩首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姑姑饶命!”玻琴拿起茶几上的茶碗轻轻地扣了几下,用鞋子轻轻踢了踢宫奴:“知道的话,就跪安吧。”宫奴立刻出去,玻琴拿起剪子,将纱帐剪得稀烂。负责洗濯的宫奴被管事公公杖责三十大板,宫奴不堪忍受冤枉,上吊自尽。昌贵妃跪在佛堂前双手合十,面目慈悲,虔诚忏悔:“罪过罪过。”

滟答应听闻勤贵人病了,到宁寿宫里与勤贵人促膝长谈,她得知勤贵人的遭遇,担忧道:“姐姐,步摇怎么可能变成凶器,无缘无故跑去案发现场?”勤贵人叹道:“这种事,应该是有人要存心诬陷,现在安插在太后娘娘身边的内应已经遣走了大半,不过这件事还是让我担心,我身边的人也出了内鬼。先是曲谱的事,再是步摇。”滟答应思索片刻道:“能动我们首饰的,通常都是贴身伺候的人,也就只有姐姐身边的积云和积雨。”勤贵人摇了摇头,道:“不会是她们,往日里我和她们同来同往,再说,案发的时候积云和积雨还陪在我身边。除非……”她还没说完,只听窗外踩碎瓦片的声音,滟答应赶忙打开窗户:“谁在那儿!”勤贵人微笑道:“让她听去了也好,否则她怎么向她主子交差?”勤贵人吩咐道:“积云、积雨,茶点不够了,再去小厨房拿些过来。”侯在门外的两个宫女闻言,就去小厨房做事,滟答应焦急道:“姐姐,这会儿还有心情和我一起吃茶点?”勤贵人莞尔道:“我一向都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我都不紧张,你何须如此紧张?”积云和积雨拿了茶点进来,勤贵人打发她们道:“好了,都下去吧。”二人退下,勤贵人莞尔介绍道:“宁寿宫的茶点虽然不即东西六宫那样精致,但也是宫中的上品,妹妹快过来尝尝。”

御花园那儿,在甬道里暗害结香的宫女与玻琴在假山的龙洞下会面,宫女道:“看来她们早就察觉了我们的布局,我们的人被遣走了很多。”玻琴道:“那以后行事要万分小心了。”宫女道:“方才滟答应来找勤贵人谈话,她们对步摇的事起疑了,因为当时只有奴婢和半夏进出过勤贵人的寝室,以后怕是没那么方便了。”玻琴微笑道:“汀娥,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自己也小心应付。照我说的,让她们认为半夏才是眼线,顺便玷污勤贵人的名节。”汀娥回道:“姑姑放心,奴婢一定会为娘娘效犬马之劳,为娘娘分忧。”她说着就急匆匆赶回去,张望四周,行色匆匆间遇上勤贵人和滟答应有说有笑的走来,赶忙退避行礼,见她们远去,又匆匆赶到勤贵人的寝室里去打扫,刚要进去,却见半夏从里头出来:“汀娥,你去茅厕怎么去了这么久?里头我已经收拾好了,院子里的花你帮我浇一下就行了,我先去小厨房看看小主的红藻汤好了没有。”汀娥笑着回应她,提着花洒到院子里浇花,见半夏走开,潜入房中,拿出袖子中的书信藏在枕头底下,信封上写着“勤贵人亲启”,随后立刻出门去浇花,滟答应和勤贵人有说有笑地回来,又去陪太后用了晚膳,才高高兴兴地回钟粹宫。勤贵人回到自己寝殿已经很晚,积云为勤贵人收拾床铺,掉出一封信,她将信交给勤贵人过目,勤贵人问道:“今日午后,是谁负责打扫寝殿的?”积雨上前回道:“回小主,奴婢们当时在陪小主游园,留下来的只有半夏和汀娥。”勤贵人吩咐道:“让她们都进来吧。”

积云领着半夏和汀娥来到勤贵人面前,二人一同向勤贵人福下道:“参见小主。”勤贵人拿着那封信开始念:“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她收起信,莞尔道:“李白的《秋风词》,表示对心中伊人的相思之情。”她冷笑一声将信撕毁:“这种把戏我见多了,深宫中用情爱事蛊惑寂寞女子,散布流言说她们本性**,想让她们红杏出墙,被人捉奸在床,遭万人唾弃,最后人头落地?别跟我来这套。”又问道:“今日午后,是谁打扫寝殿的?”二人面面相觑,半夏道:“回小主,是奴婢。”积云道:“那汀娥呢?她没和你一起?”汀娥回道:“回姑姑,当时奴婢有些不舒服,就先去了茅厕出恭,回来时半夏已经打扫好了,奴婢就到院子里浇花去了。”半夏道:“是奴婢让汀娥去浇花的,可是小主屋里怎么会有这封信,奴婢打扫的时候根本就没见过。”积雨笑道:“你不见过还好,你要是见到了还不得满世界去张扬啊?”半夏慌忙道:“不,奴婢不敢啊!”勤贵人道:“以后我若不在这寝殿里,你二人就别进来打扫了,知道的话就跪安吧。”二人喏喏应是叩首离去。半夏才出了门,心中满是委屈,便捂着脸跑开了,汀娥紧跟了上去,半夏哽咽道:“大家都是奴婢,你为何要诬陷我?”汀娥为难道:“我也有我的苦衷啊,其实我们小主她……”她附耳半夏,半夏听得一惊一乍的:“什么!?你是说小主……?!”汀娥马上用嘘声示意她住嘴:“这种事不太干净,以后别乱说了,知道吗?”半夏会意点头,汀娥叹道:“滟答应与小主本就姐妹情深,这禁宫之中,两个寂寞的人互生爱慕有何不可?所以当时滟答应悄悄找我,让我把信给小主。”半夏道:“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啊?”汀娥为难道:“我刚才也是太紧张了,小主问得又急,我都慌了,不知要从何说起了。算了,以后若小主不在,咱们就不进她寝屋了。”半夏疑惑道:“可是,你说她们两个像吗?”汀娥莞尔道:“也许只是猜测吧,很晚了,今夜我当值,你回去睡吧。”半夏打着哈欠道:“好,拜托你了。”汀娥提着灯笼在院子里守夜,不时听着屋内主仆的悄悄话,大约是聊到怀疑半夏是眼线,汀娥窃喜。

次日一早,半夏伺候勤贵人洗漱,积雨拿着篦子为勤贵人梳理秀发,勤贵人整理完毕就去拜见太后,积云留下来看着两个杂扫宫女,她给半夏和汀娥各自交代了差事,让半夏去院子里锄草,让汀娥来掸去屋内古玩架上的灰尘,积云正看着两个宫女做事,勤贵人扶着太后往这边来,积雨朗声通传:“太后娘娘到!”宫人们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过来跪伏叩首道:“太后娘娘万福。”太后莞尔道:“都起来吧。”宫人们起身,勤贵人扶着太后道:“太后娘娘,臣妾陪您进屋里坐吧。”太后点头,宫人们簇拥着两个主子进了屋里,勤贵人打发她们道:“都下去吧。”宫人们退下,勤贵人与太后聊起曲艺之事,太后也很有兴致的哼了几句,勤贵人摇头,莞尔道:“太后娘娘,发声应该用气,用丹田,您来感受一下臣妾是如何用气的。”说着,就将太后的手拉到自己的肚子上压着,勤贵人唱了几句,莞尔道:“太后娘娘您也可以试试,咱们先从最基础的呼吸开始练。”勤贵人将手放上太后的肚子上,让太后深呼吸,慢慢地吐气,太后笑道:“没想到唱歌还有如此大的学问。”勤贵人道:“任何技巧都是点滴积累,太后娘娘,您的气息再吐得允一些就可以了。”二人聊了一会儿,勤贵人吩咐宫人们去准备午膳,半夏端着午膳进来,羞怯回道:“二位主子,请慢用。”她布好菜匆匆退下,勤贵人给太后夹菜:“太后娘娘,您尝尝这菠菜。这狮子头。”太后莞尔道:“好,好,你自己也吃。”二人用完膳,勤贵人陪太后到宁寿花园里去散步,积云吩咐半夏和汀娥整理。

夜间,积云点了茉莉香,将一整天观察的情况回给勤贵人:“奴婢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她们俩都很听话,做事也很勤快。”勤贵人靠在床头上,叹道:“再多留意一下,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去睡吧。”积云扶着勤贵人的后脑勺,伺候勤贵人躺好,向勤贵人道了声:“小主晚安。”就退下休息。勤贵人辗转不安,不知到了几更,门悄悄地打开,她听到蹑手蹑脚的布鞋声,假装继续熟睡,又听见打开柜子的声音,那个人将一个东西放进柜子里,然后悄悄离开。勤贵人见那人走了,打开柜子,拿出一个在底面绘有春宫图的胭脂盒,盒子里藏着一句诗:“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她将诗和盒子收好,继续安寝,次日梳妆时,积云道:“今日是十五,小主,咱们早些准备去拜见贵妃吧。”勤贵人边换装边对半夏道:“给我换那件碧蓝色绣茉莉花的锦袍吧。”半夏应着为勤贵人换好服装,勤贵人觐见回来,积云正督促汀娥扫地,半夏伺候勤贵人休息,勤贵人问道:“半夏,昨晚上你守夜,有见过什么人进来吗?”半夏道:“回小主,奴婢没看到有人进来。”勤贵人莞尔道:“好,你先下去吧,帮我叫汀娥过来。”汀娥过来福着道:“小主,奴婢来了。”勤贵人把玩着胭脂盒道:“昨夜可是你进来过吗?”汀娥回道:“小主,奴婢没进来过,昨夜奴婢在自己宫房里休息,一步都没有离开。”勤贵人莞尔道:“我有些乏了,不想动弹,你帮我把这胭脂盒放到抽屉里吧。”汀娥接过胭脂盒将它放到柜子里便退下,勤贵人拿出一对金镶珠翠耳坠藏到床垫底下,她睡起来吩咐宫人们寻找,积云问道:“汀娥,方才是你动抽屉的,是不是你拿了?”汀娥跪下不知所措:“小主,奴婢没有,奴婢按小主的吩咐放好了东西就退下打扫了,奴婢没动过小主的耳坠。”勤贵人道:“这就奇怪了,难道耳坠子长了翅膀自己会飞不成?”汀娥不住叩头:“小主明鉴,奴婢绝不会偷小主的东西。”勤贵人莞尔道:“还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汀娥急切道:“小主,要奴婢做什么?赴汤蹈火都可以的!”勤贵人摇了摇头,笑道:“没那么严重,你去广储司说饮绿轩首饰数目不对,再拿一对耳坠来,顺便,帮我把这胭脂盒拿去烧掉。”汀娥喏喏应是,便将盒子收好出去。勤贵人吩咐积雨将耳坠放到汀娥和半夏的宫房中,半夏在宫房里发现那对耳坠,觉得很好看便自己戴上,她端着点心进来时,勤贵人看到耳坠,怒斥道:“大胆半夏!还不跪下!”半夏惶恐不安,跪下求饶道:“小主饶命!小主饶命!”勤贵人斥道:“立刻摘了你的耳坠放桌上,给我退下!”半夏喏喏摘了耳坠,哽着退下,屋外听到半夏的哭声,汀娥办事回来,见半夏在哭,上前问道:“又被小主斥责了?”半夏委屈点头,汀娥安慰道:“做奴婢的就是这样,哪能不被斥责呢?快别委屈了。”半夏哭道:“我不过是瞧见咱们屋里有一对很漂亮的耳坠,一时好奇才戴上的,小主就很大声地责骂我。”汀娥踉跄一下,问道:“耳坠?我们屋里的?我们屋里哪有什么耳坠?”半夏哽咽道:“我都看见了,很漂亮的。”汀娥道:“什么时候看见的?”半夏道:“方才我回屋看见的。”汀娥想到了什么,拿着东西进去,半夏还在嘤嘤哭泣。

勤贵人莞尔道:“方才我仔细找了一下,耳坠子原来掉到地下了。不过你辛苦这一趟,又给我弄来新的耳坠,辛苦了。”汀娥莞尔道:“不辛苦,奴婢份内之事,只要小主吩咐,奴婢就一定照办。”勤贵人仔细嗅了嗅:“你身上,可用了什么熏香吗?好香。”汀娥道:“奴婢哪用得起什么熏香,方才奴婢走了一圈,一身汗臭,恐污了小主嗅闻。”勤贵人摇头,莞尔道:“清香宜人。”汀娥道:“小主,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勤贵人拿出抽屉里的信封,信封上写着“滟答应亲启”,她莞尔道:“有封信,我想请你转交给滟答应。”汀娥接过信,回了句:“奴婢立刻就去。”便出去。滟答应接过信,边拆着信封边问道:“你们小主还有话带给我吗?”汀娥跪着道:“回小主,没有了。”滟答应念着信:“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她念完即刻将信交还给汀娥,与汀娥一同赶往饮绿轩,她拿着那张纸问勤贵人:“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勤贵人疑惑道:“这是谁写的?”滟答应道:“姐姐,我们不是那样的,对不对?”勤贵人吩咐宫人们先出去,对滟答应道:“燕燕,你想太多了,我们之间要传话还需这么周折?而且,深宫中写这种诗词,万一传到皇上那儿,你我都要死无葬身之地。”滟答应回想着道:“是姐姐让汀娥给我送信的吗?”勤贵人假装回想,道:“汀娥,我没叫她给你送过信。”又喊道:“汀娥,进来!”汀娥进去,跪下叩首:“二位小主有何吩咐?”滟答应要发问,勤贵人按住滟答应的手,示意她不可声张,勤贵人莞尔道:“滟答应想吃山楂糕了,你快去小厨房拿。顺便去准备普洱茶。”汀娥应着去做事,滟答应见汀娥走远,道:“我也觉得这个汀娥有古怪。”勤贵人叹道:“方才我留意过了,汀娥身上沾染了茉莉香的气味,那气味极微,若不仔细察觉,是察觉不出来的,说明她经常出入我的寝屋。”滟答应担忧道:“那,姐姐,咱们去告诉皇上吧?”勤贵人莞尔道:“还用不着,皇上日理万机,哪里管得了这些微末小事?后宫自然是四妃娘娘和昌贵妃在打理。”她继续道:“这几日我让她认为我怀疑半夏,让她放松警惕,稍后我就找个由头,把她赶出去。不过,也许需要妹妹你配合一下。”她附耳滟答应,滟答应会意。汀娥端着茶壶和山楂糕进来:“二位小主请慢用。”滟答应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汀娥喏喏应着退下,滟答应拿起一块山楂糕吃着,勤贵人也品着普洱,突然,二人昏昏睡去,宫人们听见摔碎碗碟的声音,都进来,积云拿起一块山楂糕闻着,又拿起茶壶闻着,道:“茶点被下了蒙汗药,谁干的!说!”灵台道:“方才我瞧见汀娥去过小厨房,是汀娥端着东西过来的。”汀娥跪下辩道:“奴婢没有啊!奴婢也不知道,小主的茶点里怎么被下了药!奴婢不知道啊!姑姑,奴婢没有啊!”积云道:“方才只有你经手过茶点,难道你是想说是我授意半夏给小主下药?”汀娥冷汗直冒,辩道:“不,不是,姑姑,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积云吩咐道:“来人,把她给我押了关起来,等小主醒了再发落!”宫人们立刻来押汀娥,汀娥惊慌失措,大喊:“小主!奴婢知道错了!您饶了奴婢吧!”勤贵人吩咐道:“让她进来!”汀娥进去,滟答应问道:“为何要埋伏在姐姐身边图谋不轨?昌贵妃给了你什么好处,快说!”汀娥惶恐不安,战战兢兢道:“奴、奴婢有把柄在她们手上,奴婢也是身不由己啊!小主,奴婢再也不敢了!”勤贵人莞尔道:“知道为什么你露陷了吗?”汀娥惊惧道:“小主,奴婢不知道。”勤贵人轻轻嗅了一遍屋中的熏香道:“今日我屋里点的是檀香,可你身上却沾染了茉莉香的气味,可见你经常出入我的寝屋,算起来,结香的死,应该也和你有关吧?”汀娥连连叩头:“小主对不起啊!奴婢是被她们逼迫的啊!不得不照她们的安排做事,小主,奴婢以后一定会忠心护主,绝对不会有异心!小主,如若奴婢所说有假,甘愿被天雷劈死!”勤贵人用帕子掩口反胃,摆手道:“倒不用那么严重,稍后我让积云回了内务府,让你去承乾宫伺候。好了,跪安吧。”汀娥哽咽着告退。

过了几日,汀娥由玻琴领着进了自己的宫房:“以后你就住这儿,你的差事明日我会安排给你。”汀娥疑惑道:“我一直很小心的,到底是怎么露陷的?”玻琴道:“勤贵人心思缜密,很不好对付,眼下,连你都被遣走了,那里就没有咱们的人了。”汀娥叹息,玻琴道:“你挪腾了新地儿,也累了,先歇会儿。贵妃娘娘有了新的计划,自会告知咱们。”汀娥点头。晚间,饮绿轩这里,半夏和几个宫人提着灯笼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闲聊,半夏恍然大悟:“原来小主是想让汀娥现形,我就说嘛!她老是假装肚子疼去上茅厕,其实是跑去通风报信了!”小太监道:“还好小主仁慈,赶她去承乾宫,换了太后娘娘不就直接成了棍下鬼了,关景天就是个例子。”半夏轻轻敲了敲小太监的帽檐:“大晚上的,说这些多不吉利啊!”积云也欢喜道:“现在这儿的眼线都被除掉了,小主和太后娘娘也无了后顾之忧。”勤贵人漫不经心地拨动琵琶弦,叹道:“后宫里,人人都会耍心机,是因为人人都有无可奈何。窥伺他人,任意摆布,又能得到什么善果呢?”积云也叹道:“可怜了结香,咱们找到了凶手,还是不能为她昭雪。”勤贵人冷笑一声,眼里闪着寒光:“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太后的眼睛在李太医和勤贵人的精心照顾下日渐好转,终于彻底恢复了视力,她恍惚间看到了身着皇贵妃服制的孝懿皇后,又立刻摇头回过神来,见是勤贵人端着药,耐心地吹凉,送到自己嘴边,太后吃着药,莞尔道:“瞧哀家,刚恢复视力,老是把你错认成孝懿皇后。”勤贵人闻言,立刻跪下道:“臣妾长相是天生如此,并不想对仙逝的皇后娘娘不敬。”阿柔也道:“奴婢头回见贵人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呢。不过瞧久了,勤贵人倒比孝懿皇后平易近人些。”太后搀起勤贵人道:“好孩子,快起来,哀家的这双眼睛,若不是有你护理,还不知能不能恢复视力。你啊,哀家一开始讨厌你,怀疑你,老是想挫你的威风,现在呢,哀家实在是太喜欢你了。”勤贵人感动,伏在太后怀中哽咽:“太后。”太后安慰道:“好孩子,哀家眼睛好了,就可以看清更多的东西,不会让其他人再欺负你了。”黑豆看到这一幕,也用小爪子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

千里之外的蒙古,各部因连年战乱灾荒,饥民无数,阿灵阿和成璐开仓赈粮,无奈人多粥少,一开始还能缓解灾情,而后就灾荒连连,灾民们冲进都统府里讨说法,阿灵阿劝道:“乡亲们听我说,我们已经派人去大清报告我们的情况,希望各位乡亲稍安勿躁!我保证!三日后,人人都有东西吃!”灾民哪里肯听:“狗官!你们肯定中饱私囊!把粮食都私吞了!带我们去粮仓!不然我们拆了你这个狗窝!”灾民们一呼百应,各个提着大棍,大声呼喊:“对!我们拆了你这个狗窝!”瀮儿搀着大肚子的成璐过来,成璐劝道:“乡亲们,你们需要什么,我们都会给你们的,求你们不要激动。”其中一个妇人见成璐大着肚子,抱着怀中骨瘦如柴的婴儿跪下哭道:“恳求老爷夫人,赏点东西吃吧!这孩子快饿死了!”又一个小孩哭着上前:“我好饿!我要吃东西!”成璐上前,用帕子为小孩抹去眼泪:“小弟弟,你放心,咱们已经派人去朝廷,朝廷一定会给我们发放赈灾粮食的。”那个带头的继续呼喊:“乡亲们!不要听他们的!给我上!”一片喊杀声响起,军民们打成一片,混乱中,一支棍棒朝灾民小孩挥来,成璐上前,用腹背替他受了一棍重击,扑倒在地,接着又是一棍打在臀部,还有一棍打在成璐的头上,小孩看见成璐鞋子里和裙下在流血,慌忙逃开。阿灵阿见成璐倒地,闯过人群将成璐抱起:“都给我住手!”士兵们上前将几个领头挑事的押住,灾民们便纷纷丢到棍棒投降,阿灵阿哭喊道:“璐儿!璐儿!”经过太医诊治,成璐受了重击,再也无法生育,头部也因重击而失忆,阿灵阿后悔不该带成璐一起来,过了几日,朝廷派发的粮食送来了,灾民们蜂拥来抢,多抢多得,少抢少得,没人愿意开荒耕作,灾荒始终不得缓解。

我们便将希望寄托于神佛,期待神佛庇佑天下百姓,每日除了与昌贵妃一同赴宝华殿祈福,就是各自在宫房里摘抄佛经,这一日,我正坐着轿撵往承乾宫去,就见到有一群太监宫女在对另一个小太监拳打脚踢,我立刻催促轿夫过去,芳若大声通传:“德妃娘娘到!”那些人还不停止,我猛拍扶手,厉声喝止道:“都给本宫住手!”他们立刻过来,跪下道:“奴婢\奴才参见德妃娘娘!德妃娘娘万福金安!”我问他们:“为什么打架?”小太监回道:“回小主,那小子他,他跟我们玩马吊,他老出老千!”宫女捏了一下他,小太监立刻道:“回小主,咱们是敬事房的,库房有件珐琅花瓶丢了,所以对他小惩大戒一番。”我冷笑道:“拳打脚踢也是小惩大戒,那还要宫规戒律干什么?”我大声喊道:“侍卫!侍卫!”侍卫闻言过来:“德妃娘娘,奴才在!”我吩咐道:“把这些斗殴挑事,惊扰本宫鸾驾的奴才,都给本宫抓起来!带到承乾宫交给贵妃娘娘发落!”侍卫应着就来押走那些宫人。

我到承乾宫里,先向昌贵妃行礼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昌贵妃莞尔道:“姐姐免礼,坐吧。”我道了声:“谢娘娘。”便坐在我的座次上,昌贵妃吩咐玻琴道:“玻琴,去给德妃娘娘斟茶,摆上点心。”玻琴应着给我座椅旁的红木桌上摆放茶点:“德妃娘娘您慢用。”我莞尔道:“有劳玻琴了。”玻琴退去昌贵妃身边,昌贵妃问道:“近日各宫房可都有按吩咐摘抄经卷?”我道:“永和宫宫人认真抄颂经文,必不敢懈怠。”昌贵妃担忧道:“现在天下难民那么多,咱们这些深宫主子,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们祈福,让佛荫庇佑,天下太平。德妃姐姐是学佛懂佛之人,一定要当好嫔妃们礼佛的表率。”我莞尔点头道:“贵妃娘娘说的是,嫔妾一定更加诚心诚意礼佛,为天下百姓广积公德。”昌贵妃莞尔道:“对了,最近阿哥公主们都还好吗?”我莞尔回道:“回贵妃娘娘,一切都好。”我敛住笑容,正色道:“方才来时,嫔妾见途中有宫女太监打架斗殴,现在人都带来了,还请贵妃娘娘发落。”昌贵妃闻言,立刻道:“都给本宫带上来!”侍卫押着那些宫人进殿,宫人们立刻跪在地上叩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玻琴见了那些宫人,很是惊讶,随后故作没事,昌贵妃问道:“方才是你们打架斗殴,惊扰了德妃娘娘吗?”宫人们各个说“奴婢该死”“奴才有罪”之类的,昌贵妃转向我道:“姐姐,是你发现的,还是你来处置吧。”我面有难色,回道:“贵妃娘娘,您是贵妃,位份比嫔妾尊贵,还是您来发落吧。”昌贵妃叹道:“好吧。”随后对宫人们斥道:“本宫念你们是初犯,每人罚俸两个月,下次再犯,二十大板,撵送出宫,绝不姑息!都给本宫跪安!”宫人们喏喏称是,连滚带爬出去。我品了口茶道:“贵妃娘娘,永和宫中还有些事,嫔妾先行告退。”昌贵妃莞尔相送:“姐姐慢走。”玻琴和游世淮向我恭送道:“恭送德妃娘娘!”

昌贵妃倚在椅子上,用手捏着额头,闭目凝神,玻琴蹊跷道:“那些人,不都是咱们放进勤贵人和太后那儿的内应吗?怎么都被遣走了?”昌贵妃叹道:“勤贵人,没那么简单啊,现在他们又出了打架斗殴的事,让德妃也管上了。”玻琴怀疑道:“难道娘娘是想说,德妃娘娘也知道了咱们的事?”昌贵妃摇头,冷笑道:“一个成天礼佛的妃子,有什么气候?”接着又叹道:“还是多想想,如何解决那些后患吧,本宫不想夜长梦多,最好一次性都给本宫解决掉。”玻琴闻言便知昌贵妃心思,立刻应道:“娘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了。”玻琴带汀娥去御花园采花,邀她到假山那儿商量事情,随后游世淮上前,将汀娥狠狠按入水中,做成自尽溺毙之状。游世淮召集并带着那些参与斗殴的宫人们出宫办差,他心存恻隐,并没有把他们带到埋伏昌贵妃杀手的宫门,而是走了另一个宫门,给他们一些盘缠,让他们离开皇宫,离开京城,自谋生路,宫人们十分感激游世淮。守门的侍卫见他们没来,立刻去通知昌贵妃:“属下该死!请娘娘责罚!”昌贵妃摆弄着花瓶里的牡丹:“是不是人都放跑了?”侍卫回道:“属下即刻派人去追捕!”昌贵妃莞尔道:“既跑了,那便跑了吧,行了,本宫知道了,跪安吧。”侍卫行礼道:“奴才告退!”游世淮赶回来:“回禀娘娘,那些宫人都送走了。”昌贵妃抚着花瓶道:“都送走了?”游世淮回道:“是啊,娘娘,奴才送他们走了。”昌贵妃突起怒意,将花瓶朝游世淮打去,游世淮慌张躲闪,跪下不住叩头道:“贵妃娘娘恕罪!贵妃娘娘恕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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