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咸福宫被戒严,嫔妃们的晨昏定省便被改在了承乾宫,只听那殿中琴声悠扬,荣宪出落得亭亭玉立,坐于琴前曼妙地弹奏起《高山流水》来,宜妃品着碧潭飘雪,对荣妃道:“小小年纪就能将《高山流水》弹得如此动听,真不简单啊。”荣妃磕着瓜子微笑道:“让妹妹见笑了,荣宪琴艺疏漏,难登大雅,不过是皇家公主,琴棋书画必得会点儿,所以本宫才请了师傅来教她,妹妹是弹琴高手,还望指点一二。”宜妃听着琴音,微笑道:“姐姐抬举了,公主多才多艺,全赖姐姐会调教。”荣宪弹完一曲后,向我们行礼道:“儿臣献丑了,还望各位额娘见谅。”昌贵妃微笑着先鼓掌,接着我们也跟着鼓掌,荣宪只拘着礼,昌贵妃赞道:“看不出来荣宪公主还有如此出众的琴艺,今日真是叫本宫和各位姐妹大饱耳福了。”说着对荣宪道:“好孩子,快起来上你额娘那儿坐吧。”荣宪道了声:“多谢昌娘娘。”起身摘去指间上的拨片,和琴一起交给身旁的宫女,往荣妃旁的位置上坐下。温宪在我身旁道:“额娘,儿臣想和姐姐去放风筝。”我看向荣妃,荣妃对荣宪微笑道:“荣宪,你带妹妹出去玩吧。”温宪笑着牵上荣宪的手,蹦跶着往屋外走去,我赶忙吩咐乳母嬷嬷:“去看好她们,在花园里就好,别跑太远了。”乳母嬷嬷应着便跟上去。惠妃起身,向昌贵妃福下道:“贵妃娘娘,八阿哥下学了,嫔妾要去接他了。”昌贵妃对我们道:“各位姐妹,若有事的话就都散了吧。”我们全部起身福下道了声:“嫔妾告退。”便往宫外走,玻琴吩咐着宫女太监们收拾桌椅,宣嫔对昌贵妃道:“这人也一多起来,还真有些不习惯,这后宫虽有个禁足的皇贵妃,但到底还是贵妃娘娘作主,保不准以后会由贵妃娘娘执掌凤印呢。”昌贵妃道:“越发没个遮拦了,叫皇上听了去仔细舌头。”宣嫔笑道:“早晚的事儿,还怕说?”昌贵妃道:“本宫不求别的,只求十阿哥能平安长大,做个好王爷奉养本宫终老。”
皇上正批着折子,四阿哥跪在南书房门外已经一个上午了,李德全看着很心疼,向皇上道:“皇上,四阿哥已经跪了一上午了,说要求你宽恕皇贵妃娘娘。”皇上不耐烦道:“没看到朕公务缠身吗?他若是替皇贵妃求情,就告诉他,待朕查明了真相自会还皇贵妃清白,让他回去好好学习功课,有事朕自会传召。”李德全应着出门,让小太监取过一把黄伞遮着四阿哥,对四阿哥道:“四爷,皇上说会还皇贵妃娘娘一个公道的,你且回去吧,有事皇上自会传召你。”四阿哥磕头道:“儿臣多谢皇阿玛,打搅皇阿玛批折子了,还望皇阿玛恕罪,儿臣告退。”说着便与仆从离去,李德全看着四阿哥的背影微笑道:“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啊。”
花房的小太监捧着几株妖艳的百日红在侍卫的看管下,往咸福宫里送着,如今的咸福宫虽桂殿兰宫、富丽堂皇依旧,却不过是个大点的牢房罢了,空有名号的皇贵妃坐在空旷的大殿里,寂寞和沮丧并没有击垮她,她蔑视着到她跟前献殷勤的谄媚小太监,语气依旧咄咄逼人:“俗话说花无百日红,你们搬这些百日红来,分明是要咒本宫,还不快搬走!”小太监堆笑道:“娘娘息怒,这可是特意为娘娘栽培的,娘娘若不稀罕,可就太可惜了,奴才们辛苦几趟没什么,倒显得娘娘斤斤计较了,如今娘娘这样了,还有这待遇已经不错了,这些花可香得很呢,正好除除这咸福宫的晦气。”淑菱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咱们娘娘有孕,自有胎神庇佑宫殿,哪来的晦气?公公搬这花来,真是一趟好差事啊,还不赶紧回去领赏,还在这儿蘑菇什么?”小太监堆笑道:“正是呢!那奴才就先告退了。”淑菱皱眉道:“那帮狗奴才贯会的就是拜高踩低的,没一个好东西,娘娘别急,奴婢去处理了那些花。”说着就往屋外走,皇贵妃抚着腹中的孩子道:“处理掉怪可惜的,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心意,你搬近些,让本宫和孩子都看着,好记住今日的教训。”淑菱应着去将花到皇贵妃跟前,皇贵妃冷冽地瞪着那妖艳的百日红。
值班的侍卫换了一批又一批,今日恰巧轮到隆科多当值,淑菱见是隆科多,便扶着皇贵妃出来,隆科多见着皇贵妃依旧凤仪万千,先是放心,接着立刻按规矩行了礼:“臣隆科多参见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皇贵妃上前扶起他,道:“弟弟快起来。”隆科多起身,皇贵妃道:“家中可都安好?阿玛和额娘他们,有没有挂念本宫和瑞嫔?”隆科多道:“娘娘放心,阿玛和额娘一切都好。”皇贵妃吩咐缘多喜回屋取来那盒手镯碎片,拿给隆科多道:“这原是我腕上的镯子,不小心摔碎了,本宫舍不得,因为那是孝庄文皇后的赏赐,你让工匠看看能不能修好它。”隆科多接过盒子,道:“娘娘放心,微臣定会尽力。”皇贵妃放心地点了点头往回走,隆科多将盒子收好。
次日换班,隆科多回到侍卫营,悄悄打开盒子,只见盒子底夹着一张纸,隆科多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本宫怀疑这对镯子有问题,你得空去宫外帮本宫找个可靠的郎中看看,此信看完立即烧毁,谨记谨记。”隆科多立刻用烛火将信烧毁,便把盒子带上,出宫去了。宫外的郎中和宫里的唇舌自然是不同的,一见着那幽绿的碎玉残片,端详了一阵,便问道:“这是在哪儿得的?”隆科多道:“我家主人长期佩戴在身,一直身体不好,想问问是否和这东西有关?大夫,有何不妥吗?”那郎中捋着胡须道:“老夫只说这玉里的名堂,至于这玉还要让玉石匠看看,这气味清香四溢,乃是川芎,又夹杂着莪术,莪术有破血行气之效,和川芎一并使用,功效大增,另外,这玉里面还有一味灵砂,乃是硫磺和水银的混合物,想来那才是关窍,硫磺有气味,所以才要用川穹的气味遮掩。”隆科多道:“我知道了,有劳大夫了。”说着便掏出银两递给郎中,郎中微笑收下后目送隆科多出去。隆科多又往玉石匠那儿去,玉石匠仔细瞧了瞧,对隆科多道:“乖乖,这可是暹罗国陨石打磨而成的,摔成这样可真可惜了。”隆科多道:“暹罗国陨石?可有什么说法吗?”玉石匠挠挠头,道:“我倒是听长辈说起过,鸟兽们都离这陨石远远的,曾经有个人捡了块陨石,没多久就病死了,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所以做我这行的,轻易是不会碰触的。”隆科多掏出银两递给玉石匠道:“有劳师傅了。”说着便带着盒子往宫里去。
皇贵妃看了看左右的侍卫,问隆科多道:“你帮本宫问了吗?镯子能修吗?”隆科多道:“娘娘别急,臣帮娘娘问过了,玉石师傅那有相同的材质,仿着镯子原先的样子在做了,这盒碎片娘娘先收着吧。”这时,另一个侍卫抢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番,隆科多道:“皇贵妃娘娘托兄弟我出宫去修镯子而已,怎么?怀疑兄弟吗?”侍卫道:“对不住,上头吩咐了,凡是皇贵妃娘娘交付的东西都要一一查验了。”皇贵妃只咬着唇,淑菱赶忙上前将盒子抢回来:“大老爷们没个正经,女人家家的东西看那么久,仔细长针眼。”侍卫赔罪道:“皇贵妃娘娘恕罪,奴才是奉命行事。”皇贵妃带着盒子回屋里去,只见盒子底藏着一张无字纸条,皇贵妃拿到烛台上烤了一会儿,那字便缓缓显现出来:“此手镯非同寻常,请长姐保留证物,静待时机。”皇贵妃看完立刻将纸条烧毁,淑菱叹道:“咱们从前都被蒙在鼓里呢,原来那死掉的孝庄文皇后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啊。”皇贵妃道:“宫里谁算计本宫都不要紧,可这对镯子是皇上亲自给本宫戴上去的。”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叹道:“本宫被枕边人算计,这才让本宫寒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