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仲似乎天生是自来熟的性格,刚到温家不久就跟在温凌身后跑。此刻温家赫沉默的抽着水烟,坐在张子雨对面;张子雨挺直腰板,满怀心虚端正坐在沙发上,已别孩童时模样的他浑身散发着有异于同龄人的成熟稳重,旁边坐着的瑰颖拍了拍他的手,起身走进厨房。
长大成人的张子雨,温家赫没见过几面所以印象并不深刻。此时认认真真打量一番后,这番样貌好似年轻的张旻,更似袭磬铭再生,温家赫不禁浑身一颤,拿着水烟的手抖了抖,背脊发凉。
温鸿、柳媚姝几人察觉到温家赫的神情,即便都知道他神色难看的原因皆装作不知情一样。柳媚姝摇了摇温鸿手臂,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想吃酸梅,放在厨房里了,小妹知道在哪,你帮我拿一下。”温鸿点点头,听从了妻子的话起身往厨房去。江蓠见状,仅仅只是瞟了眼,她的反对情绪已不再像以前那样高涨,但也没有完全接受这位嫂子。只因这夫妻二人结婚的前一两年总是因为往事小吵小闹的,好不容易怀上了小孩,初为父母的喜悦冲淡了深爱之间所产生的矛盾。
厨房里,温鸿拿了装有酸梅的罐子,用勺子掏出了一些放到碗里,看到瑰颖洗好了水果却没出去。他把罐子盖好,问道:“关于爸爸有关袭磬铭的事情,他知道吗?”瑰颖抬头望了眼他,自是知道温鸿口中的“他”是谁,她摇摇头低头道:“我、我不想让他知道。就当我自私一次。”温鸿瞧了眼妹妹的样子,道:“你喜欢他······”瑰颖诧异望向温鸿,似乎奇怪他怎么会知道。温鸿说:“你刚刚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你在乎他,他知道吗?”瑰颖点点头,他又问道:“他也知道,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瑰颖一张脸唰地红到了脖子,支支吾吾,“哥哥······你怎么这么直白······”温鸿瞧着难得羞涩的小妹,哑然失笑,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真不像你。”瑰颖瞪了他一眼,温鸿也不继续逗她了,认真道:“你们要是认真的,就好好处下去。”见她若有所思地点头,他也不多说放好了酸梅罐子转身出去了。等看到人后,瑰颖方才坚强的心情有些许泄气。她跟张子雨的关系确定得仓促,尽管对方处处表现爱意,但这其中还有着路子的因素牵扯。若不是因自己也喜欢他,单是他自己看不清自己心思这点,瑰颖是不会选择答应。更何况她也曾答应路子照顾张子雨,她心想反正路子不在了,满足自己的暗恋也不至于是一种罪过吧。何况不管是路子还是她都希望张子雨在世间保留一丝牵挂,如此他们之间才能真如温鸿说的那样“好好处下去”。
瑰颖甩甩脑袋,觉得现在何必多想未知事,至少现在他是属于自己,反正风云莫测,在风云有变之前,自己努力点就好。
晚饭的时候,傅仲在饭桌上嘻嘻哈哈的跟大家开玩笑,作为他的同级校友,瑰颖和张子雨感觉这样的傅仲跟记忆中的样子非常不一样。晚上睡觉的时候,瑰颖让出房间给傅仲和张子雨将就一晚,自己去了江蓠房间。一进卧室,傅仲一别饭桌上欢乐的模样满脸惆怅坐在床上。张子雨洗漱完,见状踹了踹他疑惑道:“干嘛这副哭丧脸,好难看。”傅仲被他踹了一下,心情更不爽了,哼哧道:“要你管。”张子雨扑过去压住他的脖子,傅仲闪躲不及,哀嚎求饶。张子雨不爽道:“你大姨夫啊!说不说。”傅仲挣扎着仰起身压在他身上,他仍紧紧箍住他脖子。傅仲涨红了脸,道:“我只是看到瑰颖的家想到了我家而已,好汉饶命,我真不是烦你,嫌弃跟你挤一间房啊!”张子雨放开他,顺手拍了一掌他的背,不高兴了,“怎么?还敢嫌弃跟我挤一间房?” 傅仲连忙罢手,“哪敢!哪敢!”张子雨催着他赶紧去洗漱,道明天一早还要赶去市里坐火车回海市,不可耽误时间。
瑰颖站在房门前,听着里面传来的打闹声,沉默了半响准备转身回房。不知何时出现在厅里的温家赫喊住了她,她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他坐在厅里多久了,是否自己刚刚的蠢样都被见到了。毕竟是父女,女儿的一举一动又如何逃得过父亲的眼睛。
“爸,你这么怎么还不不去睡?”
“你自己不也还没睡。”
瑰颖被他呛声一噎,尴尬地笑了笑。温家赫睨了眼他这精明的女儿,叹息一声道:“你跟张子雨这小子、是认真的吗?”瑰颖意外他竟然知道他们两人的事,她干笑道:“爸,你什么意思?我不懂。”温家赫戏谑地瞧了眼她,“装什么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瑰颖挠头,“爸,谁跟你说的啊!”温家赫怒瞪双眼,还跟他兜圈子,“你们今晚的互动难道还不够黏糊?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瑰颖一听,也不好再装,低头默认。温家赫道:“他知道他外公那件事跟咱家有关系吗?”瑰颖皱眉摇头,“我不想告诉他,何况不是把你说的这件事的恩怨已经随唐三小姐尘归尘土归土了吗?就这样。”温家赫又是叹息一声,沉默了许久,久到瑰颖就要睡着了才听到他道:“随你吧!你们都好好地就好。去睡吧!”
回到海市,张子雨无奈的带着死活不肯回自己家的傅大公子回到了出租房。那位姓杨的合租人正躺在沙发上手拿着本马克思资本论翻看。傅大公子是第一个进入厅,看到这位陌生人以为是小偷,摆了个防守的架势,大喊:“谁?!你是谁?!快快报上名。张子雨,你家有小偷!!”张子雨随手把门一关,瞧了眼对方,便明白他是李先生说的合租人,对合租人说:“不好意思。”合租人此时也正在用一种“这个人宛如智障”的眼神盯着傅大公子,听到张子雨说话,他望向张子雨朝傅仲抬了抬下巴,点了点自己的头,意思是他脑子有病?张子雨说:“他是我同学,不用管他。我叫张子雨,新来的住客,您是李先生说的杨先生?”杨先生点点头,终于开了金口:“杨雾霁。”
杨先生今年26岁,来自中原一带,具体是哪里人,张子雨也不是很清楚,他似乎是位医生,在人民医院上班,只要有空就待在厅里看大本厚厚的资本论。一两个月下来的合租相处,张子雨也有些摸清楚了杨医生的性格,他似乎不太喜欢开口说话,却是个面冷心热的善人。
这些时日下来,瑰颖一直尽忠职守似的做好女朋友照顾男朋友的工作,一日三餐准时准点送来住所,但在傅仲和杨先生这两个外人看来这行为却诡异得很。一天瑰颖照常送来了晚餐,晚餐她做得有些多,傅仲和杨先生也顺便参加了用餐。用完餐后瑰颖又如常一样将东西收拾好后坐在旁边聊了一会天,然后回去了。张子雨送她下楼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傅仲和杨先生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将他上下打量一通。张子雨眉头一挑,走到沙发坐下拿起没看完的书,“干嘛这种表情。”傅仲爬到他身旁,一脸认真问道:“你跟瑰颖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张子雨一脸疑惑的扭头,道:“是啊。怎么了吗?”傅仲闻言,嗤笑他,“你还敢问怎么。你们这段时间的关系一点也不像男女朋友关系,倒更像雇主和钟点工的关系。谈恋爱是这样谈的吗?天天除了准点吃饭时一起,就没见过你们出过去约会看电影之类。鱼哥哥,你他妈身为男人好失败!”张子雨睁大着眼瞪他,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好像这家伙说的对但又不对的感觉,顶着一张表情茫然无措的脸转向杨先生,杨先生也从头到尾看他不出声,见他望向自己,默默地点了点头赞同傅仲的话。张子雨的见识观崩塌了,还真的是啊?可他还是一脸懵懂,不知如何是好。傅仲年纪虽比张子雨小了半岁,在情场上却早已是高手。他无不得意洋洋的,终于有了一次当张子雨老师的机会,便处处压在张子雨头上处处显摆,说些什么“一看你这样就是个恋爱白痴”、“空有样貌,情商低”之类的话。张子雨秉着不耻下问、敏而好学学习如何谈恋爱的态度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这只聒噪鸟。冷冷盯着面前的得意玩意,开口道:“你在我这里名义借宿了多久?”傅仲一听,这绝对生气要找茬的语气,立马住了嘴转身迅速躺倒在沙发上,“相信你已经学到了不少知识,为师先休息了。再见。”张子雨环抱双手,也懒理他装模作样的样子,自己回房思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