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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记 回忆里的变故

灰霾不散的天空,冷风习习,溪河边上,寒梅灼枝。枯黄色的环境,唯是那许许点点的红艳缀染风景。在我的要求下,照顾我病况与饮食起居的私人护士寒欣将我扶到溪边赏梅。寒欣带着困惑不解的神情看着我走进梅花林中,北风吹得她畏缩起脖子。我想她此刻的心情应该是怨怒的。

试问大寒天的有谁会愿意出来吹北风,更何况是赏梅。但谁又会了解赏梅人要赏梅的因由呢?

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就像一只刚展翅翱翔的雏鸟,每天忙碌着那些如何令自己融入天空、翺羽得更美的生活,又如何有时间回忆那些过往的陈年旧事。

南北部的梅花并不似北方的天然美丽,虽处处显示出人工种植的痕迹,却也不缺失它独特的姿态。风中不住摇曳的红色,像极了那曾经年轻狂野的青春时代。透过红梅,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永远沉睡在夕阳下的,荷花塘里的少年。眼角的泪不能止住的淌流下,总是拭去又溢出。寒欣不懂我为何泪流满面,怕我情绪过激引起病发,忙过来轻声道:“先生······”我对她摆摆手,示意回去。她扶着我慢慢地往回走,背后的红梅依旧随风,我却不忍再回头。

遥远的孩儿时光,那年正值初冬季节,小院中人工种植的梅树枝头上花萼待放。十分钟前,李嫂还拉着我站在院中赏梅。此时有关单位却上门以父亲“贪污罪、财产来源不明罪”两项罪名收缴家中一切财物。早上出门的父亲一直到我们被迫离了家也不见其身影。谁曾想那匆忙的一别,在时隔多年后的重逢里已然物是人非。突如其来的改变,让我们一直幸福的家支离破碎,也让我和母亲由衣食无忧的少爷、太太沦落于街头。

母亲在警局里待到旁晚时才出来,那时的我被李嫂带着。母亲出来后,用仅剩的钱打发了家中工作的工人们。在当天的晚上,我尾随母亲住进她朋友介绍的地方。

那里距我们原来住的地方很远、很偏僻,人口也很杂。

母亲曾说过这是城里最低贱贫穷的地区,说这里的人个个面目丑陋,不仅自大懒惰而且素质低下。住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来自各地区的人。那时我并不理解母亲为什么将那里的人说的如此不堪,等后来长大后逐渐明白了她的一生都带着对他人的偏见,这种偏见源自于她心底里的仇恨。

住进这后,母亲从不与这里的居民说一句话,每天早出晚归。而我仿佛早已被她遗忘似的,每天只看到她放锅里煮好的两顿饭菜。

停学三天后,我被安排就读于离住区隔着两条街的学校。就读这所学校的学生都是一些农民工的孩子。学校的装潢虽不差,却比不上我曾就读的贵族学校的分毫。

当我出现在班上时,同学们异样而好奇的眼光在我身上不断流连,他们有些人窃窃私语,有些人冷眉蹬鼻子。我想他们必定是知道了我的背景。我忐忑不安坐在他们当中,就像一个太空来的外星人备受关注般。

每天我总是一人独自穿梭在家与学校的街道。回想起当时,一切都与那时的我格格不入。

“贪官的儿子、你是坏人的儿子!!”

上学的第二天那些对我横眉蹬鼻子的男学生开始围着我起哄。那时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说这些词,也不知道父亲的事情,母亲也没说。离开了以前的生活起,她再也没谈及过父亲。当我问起她父亲去哪了,她的反应很是激动,又打又骂的。我对他们的起哄选择沉默,我没有面对过这种无礼的事情。就算是以前的那所学校也没有。

“干嘛不出声啊?瞧瞧你这幅弱鸡身板,像个小妞似的”

旁边的男生见我不出声,一脸嫌恶的表情,伸出双手重力推了我一下。其余男生见状哄笑的开闹,“肯定是女生、肯定是女生!·······!”

听到那样羞辱的话,我的脸涨红,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和耻辱。即便如此,他们人多势众的力量使我暗吞了耻辱感。然而,被欺者的不反抗等于默许了霸凌者的进一步行为,所造成的后果则不堪设想。抬头望向周边,盼望他人出手相助。但那些同学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袖手旁观着戏。霎时间,委屈涌上心底,眼睛发热得想流泪。我把头低下,握紧拳头,任他们将我推到已无处可推的墙角。他们口里仍不停的说什么“贪官后代”的话语。

后来,不知是谁带头把手伸过来拽我的裤子。这种无理蔑视人格自尊的行为令我惶恐愤怒,抡起拳头重重砸向距离最近的那一位学生,被揍的学生捂脸哀嚎地蹲在地上。

教室里的闹哄声戛然而止。一片沉寂下,有人喊:“弱鸡先动手打人了!!”

他们转头看着我,表情满是愤怒与责备,仿佛那个领头惹起祸事的人是我。他们一拥而上开始对我拳打脚踢,起初我还可以应付着还手,渐渐的力气消尽,束手就擒地缩在他们中间。

闹剧是在老师们阻止下结束的。我被打得乌青脸肿。而受罚的结果也让我备受委屈,明明不是我的错,却也要我和他们一起写检讨书。

放学出教室时,那群欺负人的学生还被罚站在走廊上。其中有一个长得比我们同龄人高壮、也是起初带头闹事的男孩看我路过,迅速闪出来推了我一把,又闪回去。我被推得往左边倒去,站定恨恨的盯住他。他无视我的目光,冷哼地嘀咕道:“像个姑娘家家的”旁边的男生哄然大笑,老师闻声而来,喝声警告。我在老师的声音下离开那里。

一个人浑浑噩噩的晃着身子往家的方向走。隔着两条街道的那边,不知母亲回来没,不知她看到我这摸样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心疼。

寒风吹落了仍是绿色树上的红花,这种活在深冬里的花让环境生出了春天的感觉。过了街道,走进那群密密麻麻、高低错乱的房屋区,带着母亲已回家的期待,慢慢穿过那左弯右拐的泥巷;抬头透过一团交横杂纵、黑呼呼的似一张渔网的电线,便瞧见阴阴沉沉的灰空落入了眼里。我眨了眨眼,看到什么?看到了,但不知道是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反正只剩一团乱糟糟的、甚至盖住了天空的电线团。

一群同龄的小孩围在楼前空地上弹玩着玻璃球。那种玻璃球我也有,比他们的都好、都漂亮!可惜我只把它们摆在玻璃罐子里观赏。

上了二楼,站楼梯处时我胆怯了。若母亲看到我鼻青脸肿的模样生气怎么办?想了半天,还是壮着胆回去。当我一步一步走到第三个门时,看着紧锁的门栓,失望、委屈、不甘等等心酸情绪涌上心头,再也不能强忍的蹲在门边嚎啕大哭。哭累了,就缩着身子在墙角边等母亲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处往这边响起一阵脚步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隔壁的门前。许久没听到开锁的动静,我缓缓地抬起头望向那边。一位长发及腰、挎着一手提包、二十多岁的女子正打量着我,惊骇的表情显然是因为我那张五颜六色的脸。

女子是隔壁的邻居,隔壁住的是她的家人,她平常很少回这边。她走近我,弯下腰,声音细柔:“你今天怎么一人坐这?你妈妈呢?”

她一提到母亲,我沉默低下眉头。她见状,久久后一声叹息,纤长的手伸来将我拉起,拍拍我裤上的尘:“先进我家待一会吧!外面怪冷的!”拉着我边说边掏钥匙开门。

这间套房比我们家的多了一房,厨房与客厅只用一道一米高矮墙相隔,倒和我们那间无差。客厅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一张类似桌子的木块上摆着一破旧的收音机,收音机周围堆满了书籍,有些甚至散落在地。书的封面被保存得很好,从已泛黄的书页上可看出它们岁月甚久。

我被那姐姐安排坐在一张木椅上,面前便是那收音机。

她则繁忙的走来走去,嘴上还不停唠叨着:“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我不回答,她仍不停地说)跟同学打架了?现在的小孩都这么调皮。我有个跟你同年的小弟,脾气也犟得很、又爱捣蛋,很让人头疼。不过我看你挺乖的。你刚来这边不久,要是孤独也可以来找我家小弟玩玩,同年龄容易玩一块。来,喝杯热开水暖暖身子。”

她递来一冒热雾的蓝色胶杯,我接过握在手里,她蹲到我面前瞧着我的脸,道:“我煮个鸡蛋。等一会熟后拿一个敷着消肿。不然等你妈看到,她就该骂你了。”

我轻轻地点点头,把杯子抵在唇边,低着头。她颇为无奈的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开。过了一会,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抬头看着她,“张子雨”。她低声一笑,道:“这么久,才肯开口说一句话呀!跟我阿弟是两种性格呢!”我耳脖子一红,抿紧嘴唇。

她刚提完她阿弟,外面就传来一阵吵闹,她的眉头微皱声音无奈地响起:“喏,说人,人就到了。”

话音刚下,门边出现一虎头圆脑的小孩。看到他,我心里大吃一惊,他不正是今天在学校带头欺负我的那男生吗?原来他住我家隔壁!

俗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说的不正是此刻吗?显然他对正坐在他家椅子上的我也很讶异。他的表情很快换成了一副嫌弃的模样,我也厌恶地朝他一哼仰起下巴。他姐姐见状,道:“于晨,他······”

“我知道他!我们班的新插班生。张子雨!”

随后他姐姐问起他我的伤是如何来的。我坐在旁边不支声地瞪着他,最好他姐姐知道实情教训他。

于晨似乎也害怕这样被打的后果,愣是不敢明说,涨红着脸不耐喊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不知道啦!”说完欲闪身躲进房间。

他说谎了,也激怒了我。我激动的站起来指责他:“你说谎!明明就是你带人欺负我的。你还无赖!不敢承认!”于晨倒吸一气,恼怒的欲迈步向我,喊道:“你说什么?!我没有打到你!”他姐姐伸手揪住他后领。

“你有!你有!你就是有!!”

我们两人扬着脑袋,红着脖子相互不谦让的争论。他挣扎着几次想冲过来跟我打架,但都被他姐姐制止了。就在我们吵得面红耳赤时,进来一个妇女,那是他们的妈妈。他妈妈对此时的情景愣了一下,过头来打量我,眼中满是疑惑:“怎么回事?”

于晨向他妈妈高喊道:“妈!贪官的儿子巫赖我!”他妈妈和她姐姐听到这话后,完全懵了。

我气得脸色酱紫,大喊“我不是贪官的儿子!!你不准胡说!”末了冲到于晨面前,打了他几巴掌。

气氛刹时沉寂下来,于晨一脸难以置信,他没有想到我竟真敢当着家人的面出手打他,还是打在脸颊上。他们难以相信的目光下藏着什么,是对弱者的鄙视与同情。

我一咬牙跑回我家的门前伏蹲低低哭泣。于晨在我离开他家后,被他母亲胖揍了一顿,然后被关在门外吹西北风。我与他相隔几米,各自蹲在家门前。他眼睛不时的往我这边瞟,偶尔撞上我的目光又露出一副憎厌的神情。我对他故装作态的表情与投来的眼神不屑于看。

天空越是阴沉,慢慢一点一点的渲染上黑色。而母亲却仍旧未归,寒风吹得我皮肤里的骨头都在叫嚣着冰冷。于晨被他妈妈叫进屋里,半响才又出来,手里拿着热呼呼的东西向我靠近过来。我戒备地盯住他,以防他又突然欺负我。

于晨蹲在我旁边,煞气道:“喏,我姐煲的鸡蛋。让你烫烫脸。”我睥睨一眼他手中的鸡蛋,撇撇嘴角转过头去。他见我爱搭不搭的模样,赌气将鸡蛋扔旁边嘀咕着:“哼,爱要不要!”

片刻过后,见我当真不理会他,又忍不住拿起鸡蛋,憋气放低声音道:“算我对不起你啦,行不!你不要这样。鸡蛋要冷了。”

我伏首膝间,不给予理会,最后他又真恼了,抓紧我的后领,将我拽露出脸颊。我挥拳又与他打上一番。打累了后,气喘兮兮的,站在对方面前,谁也不认输。

他握了握手中的鸡蛋,眉毛皱起,“凉了。怎么办?”

我被他突然发神经的话弄愣了,我不屑的呲他。

他说完转身回屋,磨蹭大半会后又折回来,蹲我旁边,手上的鸡蛋再度冒卷卷烟缕。

“对不起!”

他开口小声的道歉。我瞥他一眼哼道:“我大人有大量,不爱计较这事。”他听后,又是一张难以自信的嘴脸。愣了半响才想起要将手中的鸡蛋给我。

我瞪着递过来的鸡蛋无从下手。我只知道鸡蛋的吃法有很多种,可不知道还有疗伤的作用。于晨看我研究似地瞧着鸡蛋,眼神鄙视地打量我,“你不会······敷?”

我尴尬的把鸡蛋放在手心搓了搓,撇撇嘴道:“谁知道要怎么用啊!”

“哼!不会用就不会用,还这么傲。”他扒开我的手拿鸡蛋,“喂!转过头来呀!”

我面向他,他的手便在我脸上乌青的地方划来划去的,我痛得哇哇大叫。他给了我一个鄙夷的眼球,手力故意忽轻忽重。我推开他,“你·······”

“好啦!好啦!对不起,行了吧!来来,再给你敷敷。”

他拉过我,动作温柔了些,再次将鸡蛋往我脸上滚。心中升起一股热热的感觉,很温暖,那是我很多年以后才懂的一种感动。

把鸡蛋敷冷后,我们就蹲在那聊天。一直到很晚,母亲也没回来。那天的晚饭和睡觉都在于晨家。等到第二天早上,于姨告诉我说母亲是凌晨才回的家,今早做了早饭,家门没关又走了。我谢过于姨后,回家梳洗收拾一番,自径去学校。我一直都很想问母亲为什么知道我没钥匙却还是凌晨才归家。直到很久后我才明白她那令我绝望的意图。

经过那件事后,于晨没再找我的麻烦,反而常跟在我后面小雨长小雨短的叫,好像我跟他很熟悉似的。而母亲把家中钥匙留一份给我后,仍是早出晚归,当我再次见到她时已是星期六的深夜。

与往常一样,在等着母亲归来时间中睡着。迷迷糊糊中听到厅里传来人细嚷的语音。我揉揉眼睛下床,细掩的门缝透自厅中的光线,我无声地站在门后面往外看。

母亲和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厅中,像是刚回来。陌生男子四处瞄了瞄,走过去抱住把手提包扔在椅子上的母亲,轻声问:“你儿子现在在房里睡得很熟啊。你有没有跟他说过我们的事?”母亲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握住在她腰间的手道:“没说。我都好多天没跟他碰面了。”

男子凑近母亲的颈窝处嗅着,我看到他轻轻地将唇贴在那皮肤上,母亲没有推开他。空气安静得能将屋外的冷风声听得一清二楚,我的胸口闷闷作痛,不想再看他们亲热的场面。我躺回床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一连串的疑问绕在心头,久久不能入睡。

为什么?

母亲不是还有父亲吗?

为什么要跟父亲以外的男人亲热?

越是沉寂便越是听得清楚外面衣服窸窣的声响。我恨意满腔,被子盖过脑袋,心中又不断地想,这一个星期没见我一面,竟是因不想耽误与这陌生男子的相会。想至此,我更是觉得悲愤伤心,压抑着声音细细地鸣咽哭泣。明明我是她的儿子,却不及一个陌生男人重要。在泪眼模糊中不知何时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天早已明亮。

我出到厅中。昨晚的那男人正抱着在厨房做早餐的母亲的腰。男人转身看到了我,嘴角带笑,眼带寒光观量我,:“你儿子?”我看到母亲的背影微微颤抖下,停下手中的活儿,侧身瞧我,抿抿嘴唇道:“是,小······雨,这是陈叔叔。”

男人不以为意的扯起唇弧,说道:“小子,你好吗?”

我不应他,坐到所属我那简陋的书桌旁,翻阅我的书本。母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子雨别这么没礼貌。叫叔叔好!”

我语气强硬的回绝她,“不要!我不认识他!!”母亲听之,作势骂人,男人扯住了她。

中午时,母亲留下男人一起吃饭。母亲不住的往我碗中夹菜,今天的饭菜也是这家中变故后最好的一顿。想当初刚过上素菜白饭的生活时,肚子总是吃不惯,隔时还得个肠胃感冒的。如今天天吃,早已是习惯。

我低着头,不看男人向母亲使去的眼色。母亲往我碗里夹进一道菜,犹豫再三后,放下筷子道:“小雨,我······妈妈要跟陈叔叔结婚了······也就是以后要跟他一起生活。”话一出,我忍不住的身体打颤,她像是没看到又开口道:“但是······你跟在我们身边有些不方便。”

我握紧手中的筷子将碗中的饭往两边拔,没了吃的心情,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她的语气很缓慢静寂,听不出任何情绪。

“所以我和陈叔叔想,先把你送到婆婆家,等以后我们再接你回来。”

尽管知道不会是好话,听到时却还是让我大吃一惊。我咬紧唇,眼泪腾出框中滴入饭里,要送我到那个你从不回去、而我见过一次无任何印象的外婆家?

你为了一个陌生男人不要我,那爸爸呢?爸爸怎么办?我暗暗地想,对眼前这两人的恨意油然而生。我将筷子用力一摔起身跑出去,背后传来男人对母亲说的话,“别管他,让他静静的想清楚后,再说。”

微弱的阳光铺在万物间也掩饰不了天空的苍白,只徒然增加悲从中来的伤感。我一路奔下楼,转进泥巷中方停下,后面追来看到我快跑出门的于晨。

他站在我面前气喘嘘嘘的,手搭着我的肩膀,问:“怎······怎么了?跑这么快,我叫你也不应。”

我甩开他的手,蹲在墙角边,难过得只管流泪。于晨见状,出神的发愣。几秒后,他学我的动作蹲到我身旁也不做声。路过的人都奇怪地瞧瞧我们,偶尔过来一两个认识他的人向他打招呼,他也不作声。

等我情绪好些后,省略掉部份内容,告诉他这件事情。他听后半天不做声,许久才压抑怪怪的语调问:“也就是说你要走?!”

我点点头,看见他拧皱的眉头,刚要说话就被一个捏尖语调的声音打断,“张子雨!你在干嘛?!!!”

我们寻声瞧去,只见母亲铁青脸孔的瞪住我们。她速步过来,推开于晨扯紧我手臂,不顾我呼痛的拉起我,于晨被她推倒在一旁,看着我被她一边扯回去一边厉喝:“都说了不许跟这里的人玩!你没听到!!!你怎么能跟他们玩!不是跟你说过他们都不好吗?我看还是尽快送你到外婆家去最好,省得我劳心费神的。”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纷纷议论不止,甚至能听到他们口中飘来的蔑语,“呲,这样说话!她又有多高贵啊!还不是要住着。”母亲不理那些人,把我扯上楼去。我回头看于晨,只见他张大嘴巴呆滞望着我,眼神透着欲言又止的话意。

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她将我拉回家后,踱来踱去,明显的气得不轻。那男人靠在窗旁抽烟,烟雾缕缕中睨望远方。现在回想来,才发觉当时那片沉寂的烟缕中说不出的丝丝伤感隐匿其里。

我鄙视瞟了男人几眼,绞玩着手指头,母亲站定在厅中央道:“你还是尽快去外婆家吧!下个星期六就去。”我不出声,低头强忍要流出的眼泪。

回到学校,于晨没再跟我说一句话,只是偶尔目光会朝这边瞧瞧。星期六很快的就来了,我反坐着椅子,看母亲收拾东西,听着她那似从天外传来的声音:“你有什么要带的。别到时候落下了什么重要的,想要也没有。”我看着她又走进房里去。突然有东西砸我背后,回头看到于晨探进脑袋,向我招招手。我朝里边望了望,起身跟于晨来到走廊。

于晨挠挠头发,从裤袋里掏出一册《水浒传》的小人画书递过来道:“那次看你在我家时好像很喜欢这些小人书。这一册是我最宝贝的,嗯······你不嫌弃的话······就送你好了。”

我伸手接过,心中有些感动,以前住在城中心时也有朋友,可自从家中变故后就再没见到他们,更别说送作纪念的东西。

于晨见我不出声,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道:“我们是朋友,永远的朋友!”说着上前给了我一个拥抱,然后飞快地转身跑回家中将门一关。

望着那道门,我鼻子一酸,眼泪哇哇往下掉,对着那道门哽咽的细泣。半会时间,母亲发现我没在屋里,便叫寻着我找出来。我擦干眼泪将小人书塞进厚服中,夹紧手臂回家。母亲盯我半响,我有些紧张地低下头,以为她发现了我的书。

下一刻她叹声道:“去吧!收拾一些你想带的。叔叔在楼下等着我们呢。”我点点头,跑进屋里去,迅速把小人书放进专属我的背包中,又快速掏出纸和笔,压制着紧张得打颤的手写上字,折好放进口袋。

母亲拿好行李站在门口叫我,我背起包应声而出,站一旁看她将门锁好后,便跟在她后面下楼。经过于晨家时,我见母亲进了楼梯道,我迅速敲敲门将纸塞进门下细缝,追上了母亲。

路过楼下空场子,我抬头,于晨趴在栏杆上伸高手臂朝我扬扬白色的纸张,算是道别了。我在那张纸上重复了他对我说的话,“我们是朋友,永远的朋友。”

坐在开往外婆家的车上,母亲跟男人很开心的聊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也许这就是小孩不懂的大人的世界。车窗外,一排排树木一闪而过,道路不见前不见后,就像不知道将会遇到何人何事一样。而那一年我十一岁。

寒欣将我扶回房中躺着,我让她自己去休息,翻出当年那荷塘少年留下的一封信,独自默默的来回看。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寒欣站在门边道:“先生,重华来了。”她话音刚下,门口就出现一身材高挑、手握一信封的二十岁青年。重华走进来将外套随便一放,拉把椅子坐在床边:“爸,最近过得怎么样?病好些吗?”

我点点头,笑道:“哪管好不好?你怎么来了?”

“学校里放假就想过来看看你。”他说着递过信封,“您让我帮你合并的照片已经好了。”

我接过,拿出里面的东西,照片上两个少年并肩迎着光芒露出青春的笑颜。重华的凤眼一转,疑惑盯住照片,问:“那是谁?”

我笑笑,来回抚照片上的人,道:“你爸很珍贵的人。”重华的年轻好看的面孔微微一愣,顷刻又释然。

“那你没找过他吗?”

“找了。可是永远也找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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