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热闹,喻府一干人吃酒、听戏、聊天斗嘴。喻劭钦喜静,也终是朝气蓬勃的年纪,总带着少年人的热情与好奇。此一回,又遇见了那位杨雨霆兄弟,可谓一见如故,便在戏曲中,多上了几份心。只是这年节之中戏折子上都是轻松愉快的热闹戏,还有些许个难登大雅之堂的情色段子,上哪里去找《垓下歌》这样壮阔的悲歌呢。细想来却也不合时宜,喻劭钦坐在桌前思忖着,台上正唱着《凤求鸾》。
"老三,前日里还不见你过来凑个热闹。今儿怎么倒是有闲趣过来听戏了?"喻劭钦的好友,高琼过来打趣。
"你难得过来,不去看我,反倒来戏弄我。文彦兄啊,你怎讲得出口。"喻劭钦佯作责备却眼中含笑地看着他这位朋友。
高琼,喻劭钦少有的知交,和他一介书生不同,乃将门之后。双方父母交好,二人又是同时落生,更是亲近。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一处读书,虽是一静一动,性格倒是相仿,洒脱不羁。
"老三,果然是你的性子。"高琼也不恼,知道他心中有事,也不再打扰,只坐在他身边听戏。
散了戏,喻劭钦邀着高琼去了他的书房。云之奉过茶,两人寒暄了一番,又问了些节间家中琐事,两府大略相同,并无新意。
"老三你别敷衍我,今日听戏,你可是心中有事。"双手支着书桌,俯看向喻劭钦,"你一定不是来听戏的。"
他抬起头笑道"知我者,文彦也。"向后一靠,说起了年关那些日的际遇。不知何故,喻劭钦想借此寻些因果,却并无所获。
他约高琼日后一同去合生园听戏,听那出《霸王别姬》。高琼当即应允,对于能如此打乱这位冷公子心境的人和事,他自然是十分好奇。
寒随春风去,娇花多情满皇都。东风又至,喻劭钦也恢复了往日读书习字的生活。只是今年,心底多了一份挂念,待他参悟。
读书忙碌,平日里难得有时间,喻劭钦只遣了云之去合生园打听那位杨兄的戏。云之打趣道:"也不知道爷是去听戏的,还是去访人的。"说完笑着向戏园子方向跑去,小心他家爷恼他。问妥了时间,逢得休沐,喻劭钦便拉上高琼,径奔合生园。
二人风风火火地到了园子,进去了也只是规矩地听戏,且只听《霸王别姬》,听完就要走。高琼自心觉得好笑,没来时拽着自己走的紧,来了反而拘着,倒连人也不敢见了。"且慢。"高琼按住喻劭钦的肩膀,又叫跑堂的去给他那位朋友递个话儿,说是故人来访。
"文彦你这是何必?"喻劭钦面有慌张。
"哎,你不见。我倒是好奇的很。"高琼玩味地看着面前人,说道:"是什么样的人物,让一向轻裘缓带的三爷变得手足无措。"喻劭钦并不理他,只是一人独自慌乱着。心下也是不解,何故就如此心焦了呢?
一会儿,有人回话来说是请二位公子后院相见。这回便成了高琼拉着喻劭钦紧步而行了。后院安静,才进了垂花门,就看见那位杨兄弟迎上来,"三哥,什么时候来的?要是知道,我一早儿就去园子外头请了。"喻劭钦道:"杨兄,客气了。只怕扰了你的事儿,也想正经的听你一出儿戏。"杨雨霆遥遥头,半颔首。"这位是高琼,京里的熟人,相处甚好,此番一同过来给杨兄捧场。"高琼听着心领神会只说父辈是故交,两人又脾气相投,便相伴一处,又说:"听闻老三新交了位好友,一见如故,我也来跟着见识见识,会一会这位神仙人物。"杨雨霆道:"高兄哪里话,二位哥哥过来,小弟已是十分的荣幸。哪里来的神仙人物?"言罢,抱拳鞠躬以示敬意。喻高二位赶紧还礼,喻劭钦赶紧道:"这倒是生分了。"二人跟着杨雨霆的指引向他的房间走去,又道:"杨兄一向可好?那日之后,便不见你去河边了。""后来那些日,班儿里忙,没脱开身。怎么三哥还去寻我了?"杨雨霆看着喻劭钦,目光闪动。问得喻劭钦一阵局促,一时无言。高琼上来解围道:"杨兄不知,自从那日一别,老三一直心中留恋,总说着像是久别重逢似的,真是万发缘生,不能自拔了。"说得喻劭钦脸阵阵发红。高琼是个飒爽性子,说话直白,喜欢帮衬朋友。他一番话,却似这暮春的风,暖了杨雨霆的心。
此一回,三人相谈甚欢,更是心意相知。
如今,喻劭钦本是平淡的生活,多了一点色彩,什么颜色说不清,但是白纸上有了痕迹。
读书的日子喻劭钦鲜少有时间亲身去会杨雨霆,于是,这会见之事便落在了云之身上,递个信,送个食篮之类。不用拘在他家小古板身边儿,又可替杨公子转达心意,再讲些路上的见闻,云之也是乐在其中。
"听说杨公子现下也开始读起四书五经来了。"云之送了信回来去学馆接喻劭钦回府。喻劭钦奇怪道:"为何?""我从园子出来时,遇见其他练功的弟子,他们说瞧见师哥这一阵子找起了学馆教的书了。也不知道唱的是哪出儿。"喻劭钦嘴角微扬道:"噢?有趣。"云之又接着说:"还有呀,杨公子说特别喜欢爷上回送去的柳泉居的枣泥酥,若是配上他家的女儿红,那才是登仙之感。""他倒真是了解。"喻劭钦饶有趣味的感叹,"如此,下回一同去柳泉居一坐。"云之听罢,也跟着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