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曾差点变成那其中的一具白骨,苦苦支撑起这个辉煌的和平。
所以他现在比任何人都更珍视这个和平。
虽然有点矛盾,但他还是不想再为这个和平奉献了,他想好好地和老婆孩子度过在末日里的余生,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小人物能碌碌无为,平安喜乐地过完这一生就很好。
何止很好,简直就是每个人的奢望和终极追求啊!
什么辐射,什么怪物,什么天灾,就让那些英雄,像北境领主那样伟大的人类领袖和伊卡洛斯一起去面对,共同去解决吧。
他现在只是想做好自己的工作。他现在以为他做好了自己的工作。
廖海已经看到绥远和绥小依在沙滩上正有说有笑地走着过来了,他突然皱了皱眉头,黑暗的林子里有枝叶被踩碎了的声音,有人过来了?谁过来了?脚步很轻,但是很鲁莽,并没有太多想要掩饰自己的意思。
廖海甚至还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顿时哑然失笑。
“真的,我看到那个私生子今天来这里了。”
“上回咱哥们几个的气还没有消,回去居然还因为他被爸妈批了一顿。咱今天一定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上次还是温柔了。这次咱们把他往死里打!看这小子的骨头是不是真的那么硬!”
“咱们动作快一点,不然今天晚回去了,怕是还得再挨一顿揍。”
“走吧走吧,快点!大哥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廖海摇了摇头,朝那几个无知孩童走去。
......
“哥哥,那个是什么呀?”
绥小依眼睛很尖,突然一眼就扫到了那个在沙滩上冒着点点绿光的水晶。
“不知道,我平常路过这也没有看到过这个绿光的东西。”绥远摇了摇头说。
孩童天性的好奇和胆大,让他贸然向前走近了几步,发现那是有点像是玻璃的瓶口,大半截瓶身仍被埋在沙子底下,只露出瓶口,瓶口已经开了,借助月光,绥远勉强看到里面有一块类似人类指甲的白色东西。
什么人会把指甲放在瓶子里,然后过了这么多年,这个瓶子居然还能漂流到光明之岛?
小男孩天性中的好奇远大于对无知的恐怖。
绥远刚想把这个漂流瓶挖出来,转过头来想和绥小依说一声。
但绥小依满脸突然浮现出痛苦之色,他马上丢下那个瓶子,迈腿跑到小依身旁,只见绥小依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划下。
恐惧在心底瞬间炸开,绥远脸色也禁不住发白,强忍着不安说:“小依,小依,你和我说,你怎么了?”他试探性地把手放在绥小依的额头上,发现她这会儿的体温竟是高得吓人!
绥远那一刹那脸全白了。
“哥哥。我好难受啊。”绥小依咬着嘴唇,大眼睛已经充满了痛苦的水光,低低地说。
“没事的,小依,别怕!咱们这就回家!”绥远不假思索地说。当危险发生,他知道该依靠大人。
绥远一弯腰,猛地背起绥小依,他的身子骨虽然瘦弱,但是力气却是丝毫不比同龄人差的。
事发突然,绥远强忍着内心的不安,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和帮助妹妹,只能在嘴里反复念叨着,想以此安慰绥小依:“别怕,哥哥带你回家找阿爸,回家就没有事情了。哥哥带你回家找阿爸,回家就没有事情了......”
“嗯......”绥小依像是一块火炭一样趴在绥远的背上,她一向聪慧,即使这时,她也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产生症状的呢?还有哥哥会不会被她传染啊?廖叔如果救不了我的话.......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些问题已经不能再思考下去了,她的神智在高烧中逐渐模糊,连保持清醒都很困难。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
她可不能死了。不然阿爸和妈妈和哥哥们都会很伤心的吧?尤其是妈妈,如果因为她私自出来找哥哥回家,然后出了什么意外,这回她会不会真的让人把这个傻瓜哥哥给杀了呢......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绥小依强撑着睁开眼皮,保持清醒,看着身下着急中又开始流泪的私生子哥哥。
真的是个没用的哥哥啊!想想还是有点来气。
如果她死了,这个傻子哥哥会被人欺负到死的吧......而她的前半生却过得那么幸福啊,那么多人都爱她......世界,原来是个这么不公平的地方吗?她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流了,混杂着她的汗水,一点点浸湿了绥远肩头的衣服。
绥远第一次知道人的身体原来是可以像烧开的热水那么烫的,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不知道是绥小依的汗水还是他的汗水。并且他感觉绥小依的身体还在升温。他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了。
这还是一个人类正常能发出来的体温吗?
如果不是,那么现在绥小依正在经历的是什么样的苦痛呢?
“廖叔!廖叔!你在哪啊!快出来啊!小依她发烧了!快来救救她啊!”
绥远大哭着叫着,他背着绥小依艰难地往前走着,嗓子像是火烧般疼痛,但他把痛苦置若未闻,脑子里仿若一片空白。他只知道,有廖叔,有长城守卫,有伊卡洛斯,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们在,他和小依肯定会没事。
另一侧,廖海不是没有听到绥远的叫声,但先前,就在他过去想教训那几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的时候,那几个孩童看到他,却如同看到恶鬼,白眼一翻,竟然都纷纷倒下,不省人事了。
廖海一开始感觉又好气又好笑,装死这招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能有什么用!一点都不推陈出新!
但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东西不对劲,眉头于是皱得更紧了。他走近了几步,正想好好看下是什么缘故。
如果这群孩童是故意作弄他,廖海已经想好了,一定要好好修理修理他们。
风声越来越大了,吹动着这小片森林,和头顶上茂密的枝叶,碰撞发出林涛声。
廖海走到这四个孩童身边,他们仍仿佛死人一般,躺在地上,毫无反应。只是他们小脸上的肌肉都微微有些纠结和扭曲,仿佛在经历着莫大的剧痛,额头上的汗珠大如豆子,不用手触碰也能知道他们的身体发着惊人的高烧。
这一瞬间,一个想法仿佛一道无形的黑色闪电击中了廖海。
他浑身一个激灵,一时之间,竟是难以前进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