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来,钟俊堃仿佛患了嗜睡症,一直处在一种半晕眩状态中,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而且经常产生幻觉。比如,妈妈好像进来对他说了什么话,回忆一下,都是关于辛之嫣和安代的;父亲跟叔叔吵了起来,父亲对叔叔说:“我还没死,你想要这间公司,是不是再忍几日等我死后再说呐?”叔叔则说:“董事长想远了,如果董事长你真要这么想,我也没有什么办法,皇天后土,我心可鉴。”许文斌领着周靓茗和辛之嫣一起去了哈瓦那,在哈瓦那的海滨沐浴,尽享阳光与美丽,惟独不让他知道……
总之,他看到了许多似是而非的景象,其中一些景象来得非常逼真,使他一时难以判断究竟是虚幻,抑或现实。
这些东西把他的脑袋都要撑破了。
了解到他的状况不佳,父亲陆续派了几个医生来作检查,结论是并无大碍,主要是心理上受到不良刺激,他还没有完全从丧母的悲痛中解脱出来,还需要继续观察。当然免不了又是一些旨在限制他自由活动的“约法三章”,而且需要有人监护。
这时候医务科里突然多了几个有分量的病人,副总经理周可庆、辛占祥都患上重感冒,发起了高烧。那边缺不了安代,叔叔说现在暂时没有什么很紧急的事务,不如让许文斌到201来帮助值班。
父亲居然稀里糊涂地同意了。
许文斌几乎天天都会过来。他现在俨然成了他的“监护人”。只是这个“监护人”来了什么也不能做,他随身带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在他房间里上网。这样一来,除了他揿动键盘的声音之外,周围简直没有任何生气。有时候许文斌会走出房间去接听电话,脑袋探进来瞅瞅,然后又回到电脑前坐下。钟俊堃睁开眼睛,要么看到许文斌的脑袋,要么看到他的后背。这是怎么回事啊!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躺在房间里了,他真想出去走走,他觉得这不叫静养,而叫软禁,哪怕是出去到船顶的瞭望台看海也比猫在房间里舒服。
但是许文斌死活不答应。
拗他不过,又感到困顿不堪,只好蒙头大睡。
傍晚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许文斌和雷荭在他的房间里争辩起来。
谢天谢地,雷荭来了。多了一个人总是好事,如果自己不能外出,那么房间里面多一点点人气也好。
“……噢!雷大小姐,你这位不速之客怎么又来啦?”许文斌合上电脑盖,站起来揶揄道。
“怎么是不速之客,我和俊堃有约呢!你可以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么?”雷荭强笑着,“俊堃不是幼稚园的小孩子了,大可不必如此死板吧。”
许文斌说:“什么如此死板——噢,雷大小姐有所不知,董事长已经三令五申,精神大致有二:一是俊堃必须在自己的房间里休养,二是俊堃休养期间不得打扰。”
雷荭说:“那也得看谁是谁、谁跟谁呀,我是雷副总经理家的千金小姐,堂堂旅美菁英,我跟俊堃在一起能算打扰么?我就奇怪了,你许文斌可以来,我雷荭就不可以么?”
许文斌说:“有一种资格你不具备,简单又复杂:我是俊堃的哥哥。”
雷荭说:“就算是又能怎样,现代社会还有一条金科玉律叫做女士优先呐。上帝可以作证,对俊堃来说,你这个所谓哥哥有多真,我这个姐姐也有多真。”
许文斌说:“你若这样自以为是,我可要往上面报告了。”
雷荭说:“这个嘛,随便,我就不相信我作为俊堃的好朋友,连他的房间都不能进。我又不是来吃人的。我倒是想请你看看,你能用什么方式撵我走。”
许文斌说:“你真是强词夺理。”
钟俊堃说:“唉呀,拜托不要再嚷嚷了好不好,你们谁陪我出去散散心呢?”
许文斌说:“要出去?这个恐怕不合适吧?”
“别听他的,我们就出去透透气,这样子反而对健康有益。”雷荭冲他眨眨眼,接着低声说:“你要跟我走呢还是留下来?”
“那好,去瞭望台,看大洋,看蓝天,我们走吧!”钟俊堃意会,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他们一前一后走向尾部的旋梯。
“你们只有30分钟,记住不得超过!”许文斌在身后喊。
“我救了你一次,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呢?”到了五层的甲板,雷荭开始直奔主题了。
钟俊堃打着哈哈:“雷姐,你不觉得你的年纪对我而言,有点太大了么?”接着他眉头一皱:“我不明白你怎么至今还是单枪匹马呢?”
“耍贫嘴。”她说,“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我们俩就有机会了不是?”
“我们俩?”钟俊堃喷着鼻子说:“雷姐,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不要害我做出不仁不义的事情来啊!”
在美国的时候,雷荭常年穿梭在男人世界,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本领,接他的话锋游刃有余。“这有什么,现代世界的本质不就是人的自由和解放么?爱情也有一个要自由要解放的问题,首先观念上要有所创新,然后在行动上要大胆进取。你有女朋友是一回事,你喜欢我是另外一回事,当然我也很喜欢你了,这并不冲突呀。你我完全是两厢情愿,两情相悦,怎么说是不仁不义呢?”
“我说了,雷姐……”钟俊堃分辩道。
“Shut up!你再叫我一次雷姐,我保证你会后悔。”她那一脸认真的样子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喂……”他瞄到时间已经快到了,而惊呼一声,“来不及了,下次再和你聊,拜拜!”两人刚登上瞭望台,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他转过身就往下跑。
“下次聊?”雷荭目瞪口呆,许久未反应过来——真是出了鬼,她居然就这样被甩了。
好哇!这下她更不会放弃这个坏孩子了,很久没遇到这种挑战了,越难到手的,其中的乐趣就越多呢。
她暗自盘算,从明天开始就要对钟俊堃采取新一轮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