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俊堃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感觉一阵头痛,太阳穴的位置一鼓一鼓的,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给嵌进去了,马上要向两边开裂一样。
他抓着脑袋跳下床去,走进浴室冲了多半天,还吞了几口生水,感觉才稍稍舒服一些。
昨天的一些镜头便开始闪亮起来。
他是什么时候回到自己房间里来的?已经模糊不清了。记忆还在昨天中午雷荭的房间里,在她的床上,没错儿,雷荭……她说她要亲他,想要跟他上床。怎么会去雷荭那儿呢?想啊想啊,终于记起来了,当时他几杯龙舌兰酒下肚后,脑袋就开始变大了,晕乎乎的就被带进了她的房间,接吻、上床,不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哟,雷荭!他跟雷荭!他该不会被这个女人沾了什么便宜吧?
头脑这时才醒过来。
“我的天!到底是怎么了,我是怎么回来的?安代知道不知道?”他慌里慌张地跑出浴室,却迎面跟安代撞了一个大满怀。
他用手指弹弹自己的脑壳,眼睛眨巴了几下。
“是你带我回来的么?”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那个女人离开?”
啊,看来被安代捉奸成双了。
只是安代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冷静,谢天谢地。
“是这样,我去楼下的餐厅吃中饭,没想到雷荭也在那儿,真是巧啊,她怎么会跑这么远的路过来,她提出一堆理由说要搞个庆祝,就喝了几杯龙舌兰……”
“什么,你喝龙舌兰?喝了几杯?”
“好像是三杯吧,稀里糊涂的,我就跟她走了。”
“然后就跟着她稀里糊涂上了床?”
“我没有……我只是……是雷荭她……唉呀,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这样的意图。”
一记耳光甩过来,好硬啊,像飞来一把刀。
他觉得半边脸都快被她打飞了。
“那个女人是怎么碰你的?”安代穷追不舍。
“没有你想像得那么严重……”他心虚地说。
“你说谎!你想要女人不是么?从那个周靓茗、辛之嫣、我,再到那个雷荭,你到底还有多少女人?”她无法掩饰自己的忌妒,她害怕他的心被人掳走,害怕刚刚萌芽的爱,马上就被摧毁。
“那又怎么了!我跟再多的女人上床,心里爱的也只有你一个!”
“别做梦了,我不要!我不会接受一个口口声声爱我,却又想着别的女人的男人,我不喜欢!”
安代快开始吼叫了,想像中的背叛使她完全变了一个人,报仇似的死死抓住他的衣领。“你难道不懂我对你的一片心意么?你不知道我在千方百计保护你么?为什么会这样,这不是爱是什么?你说呀!”
“也许是吧。不过我知道我自己是爱你的,真的。”
“我不懂,你爱我还跟雷荭上床?你就这么给我惊喜?”
她被深深刺痛了,心如刀绞。她不懂这种痛是哪来的,但她知道仅仅与钟俊堃有关,这份注定不被祝福的爱如此短暂,或许明天就成阴阳两隔,她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更为可笑的是钟俊堃竟然会如此伤害她,当另一个女人出现时他竟如此不设防。他哪里懂女人的心啊。如果对他的感情没有这么深,那她的心就不会这么痛……她根本就不该对他在乎的啊!她想要拥有他,不是一天、一个月,也不是一年,而是永远!
她实在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我不是那种男人!你知道我心里爱的人是谁。”
“可是你的心却不再纯净!我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我,你钟俊堃依然是一个正人君子,哪里想到连你也来欺负我了。”安代说着说着就有要流泪的意思。
钟俊堃心疼地望着她。
发泄了一通之后,看着他一脸无辜又无奈的模样,又开始心疼他,她心里五味杂陈。
她无力地趴在他身上,抚摸着他已经有棱角的肩头,她伸出舌头轻轻舔过一遍,然后张口咬下去,他的肩头便升起了一道弯弯的月痕。
钟俊堃在痛苦中感受着、沉醉着。
她就这么趴在钟俊堃身上,一边咬着、抓着,最后让暂时失去控制力的身体疲倦地横伏在他的胸口上。
许久后安代才恢复了力气。现在她的怒气差不多已经消散,暖融融的感觉重新回到她的血管里。
她注意到他身上有些淡紫色的新鲜瘀痕,知道那是刚才她在愤怒之下造成的。
“对不起,刚才我失去理智了。”
安代把他的双手抓起来贴在自己胸口。
对于情感,她有着很深的不安全感,这与她桀骜不驯的风格多少有些不同。对许多事情,她都可以不去在乎,哪怕是面对一场灾难,她都可以做到临危不乱,像男人一般坚强。但是心是最柔弱的地方,是她最最不堪承受打击的地方,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无法忍受背叛,这对她将是致命的;对钟俊堃,她就是太在乎,才会失控、失态。
“你看不出来的,我喜欢你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感觉像是过了很久了,这份情和意,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可是我怕,安代,有时候觉得你太遥不可及了,我怕你随时都会从我眼前消失,丢下我……”
“我会丢下你么?哪儿都不会去。”
“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还有蒋七妮,除了你们这几个人之外还有什么人我不知道,你们一直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
“又来了,——你不相信我?”
“可是你让我如何相信?你把一个个的谜面带给我,却把谜底留下了。我很痛苦你知道么?你说,这算不算得上互相理解了?如果我们是心心相印的相知情侣,可以这样么?”
“俊堃,求求你不要再跟我要什么谜底了!现在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今天我说了,明天你就可能看不见我了,你希望这样么?”
“是谁在威胁你么?是谁,是不是蒋七妮?”钟俊堃说。
安代的火大起来:“你既然这么想知道,那好,我还对你留恋什么,干脆早日让你死了算啦!”
“啊!让我死了算了?”钟俊堃以为自己听错了,瞠目结舌地盯着她。
“是我死,我死!满意了吧?!”安代的声调都变了。
“安代,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钟俊堃还是感到莫明其妙。“你真的让人很难懂呀,你让我怎么才能了解你!”
“你说什么?你不了解我?”
“是啊,我总觉得自己并不怎么了解你,我们之间有一层很深的隔膜,你许多事情都对我隐瞒了,我想你自己什么都很清楚,惟独让我蒙在鼓里,不是么?”
她也很为此烦恼,因为她真的没办法告诉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俊堃,你这样逼我,我会很难受的呀。”
“可是如果你不告诉我,我的心里会更难受!”
钟俊堃已经不知道该不该听信她的话了。安代的心向着他,他也是知道的,只是安代许多秘密都瞒着他,每次想起来就不快。他又想起可怜的母亲来,为了保全琥珀号,为了揭露一个天大的阴谋,她一个人受了多少苦难!而他真切感到这个阴谋中安代是参与了的,至少她是知情的,既然口口声声爱他,那么就应该让他知道真相。而且,如果他知道了真相,即使安代陷入得很深,他也愿意原谅她。因为他相信安代绝非主谋,她充其量只是一个小卒而已,是被幕后操盘手所利用了的。关键在于安代应该跟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这些事情。他对此有多么期待啊。
如果知道一切,又眼睁睁地听之任之,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从安代的反应来看,可能有许多人都会成为这个阴谋的受害者,如果安代仅仅为了拯救他一个人而对其他受害者视若罔闻,无动于衷,他并不能因此而更爱她一分一毫。他宁可牺牲自己,来换取其他人的平安。如果不得不走到这一步,他希望安代能够理解,不要怪他。
为什么只关心他跟哪个女人好了恼了的,为什么不把他最想知道的情况告诉他?
也许她有她的苦衷,谁知道呢。
从理智上说,这样的女人不爱也罢,为了避免可能的伤害,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她,不如散了吧。
而从情感上说,他实在是难以做到,即使一时做到了,也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又返回起点去。
钟俊堃说:“我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的关心,你不能只在乎我和那个女孩的交往,你这样会让我很不快的。”
安代斜睨着他:“不可以么?我就是生气你想让别的女人碰你。”
“身体是我的,你管不着。”还是这样的执迷不悟,他希望就此作一个了断,从此谁也不欠谁。哪怕死了,死后喂了狼,也不需要她来拯救。
“俊堃!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这是在割我的心呀你知道么?!”安代绝望地叫道。
“我真的对你有那么重要么?那么你为什么还不肯对我说实话?如果你自以为可以这样继续对我不说实话,那你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女人,不要说爱人,连情人你都不配。”他冷冷瞪着她。
“你真的这么想?”
安代的脸色苍白。他第一次如此冷若冰霜,她的心一下子凉透了。
爱上一个人,然后又被他伤害,这是她的宿命么?谁能帮她一把,告诉她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如此固执,如此不理解她的一片苦心?他应该明白的,如果真的如他所愿,让他知道她所知道的一切,那么她自己的安危倒是小事,他恐怕一夜之间就会气绝归西!他身边不是只有她安代一个人,连她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只要她稍有闪失,就可能置他于死地啊。
钟夫人啊,你不是天上有灵地下有知么?快来劝一劝钟俊堃吧,他不可以如此嚣张的。因为,现在他不是什么董事长的公子,而是人家的砧上肉,随时都有可能罹患不测的啊。
“我要你现在就离开。”
安代仿佛没有听见,呆呆怔了一会儿,仿佛刹那间衰弱了许多。
“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现在就走!不然我叫爸爸来请你离开!”他一步跃上床,翻身侧躺,背对着她,不想看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不会对一个不肯把心交给自己的女人心软的。
安代望着他的背影,慢慢靠近他,修长的手指轻抚过他的肌肤。
“对不起……”她的道歉留在唇边没有说出口,她最不想做的就是被他误解,可是今天,他居然如此绝情。
或许她不该介入他的情感生活,从来就不该,他的生命到尽头时就该结束,她不该阻止,她只想要在这之前多了解他,现在事情却失控了。
她的存在对他而言,是多余的。
她垂下灰黯的眼眸,落寞的身影在无声中悄悄消失……
一直没听见声音,钟俊堃这才翻身,以为她还站在原地,正要喊她的名字,却愕然发现,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安代已经离开了。
“这样最好,我们一点都不相配。”
他喃喃说完这句话,不知为什么,鼻腔里酸酸的,真想好好哭一场。
他哭自己被她伤害,哭自己心里的痛,也哭他伤害了她……
不知不觉已是昏天黑地,到了午夜时分。
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