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警报”初步解除,至少许文斌不会天天到房间里监视他了。
昨天许文斌离开之后,钟俊堃连续往父亲的办公室跑了三次,终于说服了他老人家,让许文斌回到父亲办公室去继续做他的机要秘书。
惟一感到不爽的是,那个拉**护士还是得定期来,这就等于说还得继续听她的。照父亲的说法,虽然现在他的健康状况并没有多么糟糕,但是加强保健总是必要的,不要在年轻的时候弄垮了身体,身体一旦垮了,将来什么都做不成。所以还是谨慎应对为好,反正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等着,不妨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当然,在这个过程当中适当出来活动一下还是可以的。
父亲甚至同意他出去给周靓茗过生日。
说起来,与周靓茗的交往并没有与辛之嫣来得早、来得久。虽然彼此认识的时间差不多,也是自从小时候就互相认识,但周靓茗是在他与辛之嫣交往很久之后才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的。实际上,从相貌而言,周靓茗也未必更漂亮,但是,人就是这么奇怪,往往是,越是与你朝夕相处的,你越是对他没有什么感觉,反而那些半路上出现的人,更有可能点燃你的激情。周靓茗就属于这样一种情况。
周靓茗给钟俊堃的印象是:若即若离。有时候她会表现得很亲热,有时候却又显得非常冷淡。说话的时候也好像心不在焉,顾左右而言他。钟俊堃常常为此感到头疼,怀疑他们两个是不是真的像在恋爱,问题是他偏偏对周靓茗有了感觉,所以对她的态度总是千方百计地忍受下来。
比如这一回,固然他没有去找过周靓茗,周靓茗也一直没有过来看他,但他对周靓茗的感情没有变。对于周靓茗的矜持,他也没有什么埋怨,心想可能这就是她的做派吧,只要她的心里也有他就够了。听说那天为了参加妈妈的葬礼,她和辛之嫣还当众“走了光”。真是难为她了。
想到很快就要见面,心情好极了。
电话已经打过了,约好了时间、地点,不见不散。由于时间还早着,无所事事,仿佛琥珀号上的这几天生活模式成了惯性似的,他忍不住又往床上靠了一下。等他睁开眼看表时,距离约会的时间只剩一刻钟,心想糟了,恐怕要迟到了。
他风风火火奔向五层的餐厅。
在他的印象中,周靓茗向来是很程式化的,做什么、怎么做都要按照一定之规。今天的见面是他主张的,所以他就更不能失约。
一跑便有头晕的感觉,百米冲刺的速度委实让他有些吃力,但他仍然坚持继续朝目的地狂奔,攀上三层舷梯,换一个方向快跑几步,又攀上四层舷梯,跑到餐厅正好用了20分钟。他喘息着四下寻找他的目标,周靓茗端坐在靠一个靠近窗户的角落里,他立刻朝她走去。
“嗨,对不起,我迟到了五分钟。”他笑着坐下。
“你知道么,本来我要陪爸爸的,为了见你,我连爸爸都陪不了啦。”黑着脸的周靓茗冷冷瞪着他。
“对不起,可是……”他使劲吸了一口气,想解释一下迟到的原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周靓茗撇撇嘴,还算斯文的脸上却有着富家小姐时常可见的骄气。
“前天夜里那么晚了,你怎么还打人家的电话呢?我看你真是发神经了啊。”
“这个,我只是想证实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那么,你有要紧的事么?为什么一定要选在今天见面?”可能意识到自己的生硬,她把自己手边的水杯推到他那一边。
“我……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想我们应该要庆祝一下。”他随身带着要送她的礼物。
“是么,真难为你还记着,谢谢啦。不过半个小时后,我还有个约会呢。”她跟他根本玩不起来。
钟俊堃愣了足足三秒,几乎嚷起来:“周靓茗,你到底当不当我是你的男朋友哇?”时至今日,他受够她的冷漠了,一切都是她在当主角,当初信誓旦旦要追他的是她,现在动辄冲他横眉冷对的也是她。
“你说呢?”周靓茗无情地扬了扬眉。
他凝望着她不耐烦的脸,交往一年,现在他总算认清事实了。
“你从来没喜欢过我,对不对?”他竟然到到如今才发现她的冷漠,从前他的一头热似乎紧急降温,让他看清现实。
这个女人不喜欢他,他不由得联想起看鲨鱼的时候偶然发现的那个熟悉的背影。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她低头看看时间,打算要走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感到自己的内脏都要气鼓了。
“因为我爸爸叫我这么做。”
钟俊堃大吃一惊。“什么?”他还从未听到过如此新鲜的借口。
“你的董事长老爸在公司里一手遮天,又很疼你,只要我对你好,我那偏心的老爸就会爱死我,连带对他老人家的职位也很有利。”
刚才恍然大悟自己一年来只是单相思,对此已经后悔不迭了;现在又知道自己成了被利用的目标,他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了。
她让他感觉自己真是窝囊透了。
“现在不需要了,是吧?”他的语气也冷下来。
“反正事情都这样了,全公司都开始胜利大逃亡了,谁知道以后的事情会怎样?我们是要去往中国,不是么?那你知道不知道中国有句话叫做‘八仙过海,各显其能’,这艘倒霉的客轮一到码头,琥珀集团将不复存在。”她背书一般地说。
“这都是谁教给你的,你爸爸么?”明白了这一切,他多少有一点好奇。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而且我想你应该不会再让你爸爸操心吧?”这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男孩儿,天真单纯,看他傻呼呼的模样倒是挺有趣的,不过同一出戏看久了,总会腻的。他该退场了。
“你……好卑鄙!”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只好恨恨地盯着她。
周靓茗立起身,丢下一枚亮晶晶的戒指:“今天把事情解决了也好,把你的东西还给你,以后我们就不用再辛苦的去应付对方了,你说呢?”
“周靓茗!”钟俊堃再也忍无可忍,“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什么?”第一次听见钟俊堃动怒,周靓茗不禁笑盈盈地转过身来,“你是说我会后悔么,你凭什么这么说?”
“后悔也来不及啦!你这样没有性别特征的女人,不要也罢。”说完了还吐吐舌头,感到畅快极了。
“你给我闭嘴!”周靓茗气急败坏的跳回他身边。
餐厅里聚集了许多人,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用同情和暧昧的眼光直盯着她的胸部。
“对了,你爸爸的兴趣无非就是做小丑嘛,听说他下个月要到泰国做变性手术,我在这里祝福他手术成功。”他越说越高兴,就连她那个居心叵测的父亲都一起骂了进去。
从小到大没被人这样损过,周靓茗面红耳赤,又气又急。
“钟俊堃!你再说!”恼羞成怒,随手抓起餐桌上的水杯,准备朝他掼出去。
“周小姐,作为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小姐,公共场合要有礼貌啊。”不软不硬的女中音从后面传过来,是安代。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钟俊堃一见那双靛蓝色的眼睛,刚才的得意马上刹住车,反而倒抽了一口凉气。
周靓茗气呼呼地说:“你……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你何必搅合进来?”
安代轻蔑地撇撇嘴唇:“这儿又不是无政府社会,闲事总得有人来管呢。”她转向钟俊堃,“一个出身豪门的男人公然与一个小女人当众对呛,你不觉得有失身份么?”
“啊?没有啦!是这个女人说话声太大,可怜她,让她走吧!”钟俊堃说。
“哼!走着瞧!”周靓茗灰头土脸地逃走了。
“走着瞧?这句太老套了啦!”他对着落荒而逃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是不是该为你的大获全胜道贺呢?——你认为欺侮一个女子,很心安理得是么?”安代用神情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你懂什么,我有欺侮过她么?”他心里还在过滤着刚才的一点一滴。他气那个笨女人不懂得珍惜他。“我很感激你这些天来对我地照顾,但这并不表示,在私生活方面我必须接受你的训示。”
他的鼻子有那么一点点发酸。撇下安代,他头也不回地踱出餐厅,不知不觉已经来到船头。心情懊丧至极。
“自己愚蠢,又能怪谁。”熟悉而冰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吓了一跳,发现安代不知何时,已经跟在自己身边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嘛!”他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安代一脸认真。
“什么?”
“你可不可以跟我回去?你现在的状况很不好,我有义务带你回去。”
“谢谢啦,我自己会走!”
他扭头就走,可惜不小心被脚下的缆绳绊了一下,安代机敏地冲到他面前,两个人正好拥在一起。
“这可以讨个奖赏么?”
“什么奖赏?”
“你该吻我一次的,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
“我宁可一跤摔掉我的门牙,也不愿意吻你。”他正需要一个拥抱——那是周靓茗欠他的,就让她占一次便宜得了。
安代顺着他的话说下来:“此话当真?”
她那茫然和认真的神情逗笑了他。“假的啦!你怎么这么好哄?摔掉门牙能看么?而且一定很痛的啊!”
“那你的意思是可以亲我了?”她可以极尽温柔刺激他,可她要的不是这种感觉。
“你只想要我的吻?”这个拉美血统的女人好奇怪,搞不懂叔叔干吗收她做养女。可是,女人不是都很矜持的么?
“嗯。”她目前想要的就是这样,“那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噢!这个猴急的女人。“等等,你急什么,我连你几岁了都不知道!”
“520yd.com?”
近距离看她的长相,她的脸庞居然完美得令人吃惊。
“噢……”他想说,怎么这样巧跟我的年龄一样大,但是没有说出口。
一阵沉默之后,安代又问了:“你可以吻我了么?”
“天哪!你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么?”吼完之后,他的脑袋又不胜负荷似的袭来一阵晕眩。
安代说:“不然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他要不是没力气,准会用刚才对付周靓茗那招来对付她。但是因为感到乏力,现在连嘲她的兴趣都没有了。“难道我真的遇不到一个好女人么?”
如果他今天被气死,他的墓碑可以写上——这个男人心地不错,运气却是相当一般,先是被无情的人抛弃,继而又遇到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女人。
“是你自己不认真去找的。”安代显然不喜欢他的说法,开始纠正他。
“我有哇!”他直觉地辩解。
“刚才呢?与周家小姐是你认真找的结果么?”安代分明在揭他的疮疤了。
“她是……”说起他刚结束的初恋,他咬紧了微微颤抖着的嘴唇,眼眶也红了。
说他不受伤,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没头没脑的交往,可他也动了真情的啊!花了整整一年的好时光,到头来却只用几句话就草草收场。这到底算什么?
“是不是人家说要交往,你就点头对不对?”她眯起眼睛,研究着他。
“那是因为……”他怒吼着推开她,“你管我呐!”
“你只是欠我一个吻。”她执意想得到这个吻,仿佛她的心需要这一吻来温暖。
“我什么都不欠你!”他的叫声似乎是要把船头抬起来,“我今天才刚刚失恋哪!”
安代想了想,才硬挤出一句她认为得体的话:“也罢,你还有机会。”
事实上,机会并不大,因为琥珀号剩余的短暂航程不允许。如果没有过于意外的恶劣气象条件,他们的太平洋之行将很快告终。
她的靛蓝眼眸有一瞬间突然变得阴郁起来。
“拜托,我不要什么机会了。”他执拗地说。
“噢。”他在耍赖了。而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任性男子。安代盯着他,有点不喜欢他一副赖唧唧的模样。
他才不在乎她怎么看他呢。反正现在已经没有人爱他了。
妈妈死了,父亲又终日陷于繁忙的集团公司事务,总是愁眉不展,似乎完全把他给忘了。
他想找个疼惜他的女人,原本他以为周靓茗就是这样一个人,可是她却是这么残忍的伤害了他。她怎么可以?
想着想着,忍不住流起了眼泪。他哭得非常忘我,把身边的安代忘的一干二净,直到一双玉臂围住他抽噎的身子,他才缓缓地抬起脸来。
“你……怎么还在啊?”他以为她早闪人了。
“等你一起回去。万一你哭着哭着就晕过去,那怎么得了?”她举手帮他拭去眼角的泪水,“别哭了,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你的眼泪。”
他的泪水会让她想起在钟夫人病床前见到他时,他那哀戚的模样;男人的哀戚会使她的心会变得柔软,她不喜欢那种感觉。
“你这个女人,我又不喜欢你,干吗来安慰我?!”他吸着鼻子。不过,一通发泄之后,坏心情已经渐渐飘远了。
或许,是因为她一直都在身边的关系吧!
“以前不熟悉,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起码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她想要待在他身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冲动,反正她就是这么决定了。
“我现在想回去了。”弄不懂这个女人,反正他就是觉得她怪怪的。
“真好,我陪你。”见他又在皱眉,她认真想了想,“我怕你会晕倒在外面。”
她那认真的表情让他暂时忘记了心中的忧伤。
“安代,无论面对什么事,你都是这么认真么?——是不是因为职业的关系啊?”
“不应该么?”她歪头看他,却不知自己此刻的表情迷人极了。
“应该,应该。”他突然有些慌乱,拼命朝船舷外面伸出胳膊摇晃,仿佛这样可以将失恋的阴影摇走。
安代有点不懂,他嘴里说“应该”,可是他的笑容却不是这么说的。
她到现在还是弄不懂这个大男孩怪异的行为模式。
回到201,发现父亲在里面。真是难得。他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似乎在已经等候了一阵子了。
“爸爸,你怎么过来了?”钟俊堃问。
“噢,爸爸不放心,想过来看看你的情况。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天不是靓茗的生日么?”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手中的报纸,也没发现他身后的安代。
“别提她了,我们分手了!”
“噢,这样啊……年轻人不懂爱情为何物,所以才会常分手。”莫非这是身为父亲的安慰方式?他又接着说:“反正我也不觉得你们两个多么相配。”
真是事后诸葛亮,钟俊堃偷偷翻了一个白眼。
“对了,爸爸,你要小心他们父女俩,我看他们真还有点阴险呢。”凡是欺骗过他的,一律被他打入“阴险”之列。
“是么?如果连谁是怎样的人我都没看出来的话,我的公司早就倒闭了。”这时钟耀先发现了安代,“呃……是安代呵,你也过来了,俊堃现在的情况如何?”
“报告董事长,据我的观察,各项指标正在趋于稳定,但仍需要进一步观察。”她眨眨靛蓝眼眸,“我想请董事长把照顾俊堃的事情交给我一个人来负责,以便我全面了解他的健康状况。”
钟俊堃嗤之以鼻:“你别做梦了,我老爸才不会答应哪!”
“好哇!”钟耀先当场打破他的自信。“这样最好,只是辛苦你了。”
“董事长放心,我一定会尽职尽责的。”安代说。
“爸——”他的世界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难道这个拉**人有魔力不成?他瞪着安代,极想把她撵出门去。
“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忙,你们慢慢谈吧!这样好,医患之间多沟通,有利于及早康复。”钟耀先笑笑,像没事似的,起身离开。
“董事长再见!”
望着他气呼呼的模样,安代嘴角忍不住抿了一下。
她自己没发觉,但那确实是个短暂的笑容。
“这下你高兴了吧!”他想自己这下死定了,从今天起,他的世界成了一场恶梦。
他转身去洗手间,丢下了一句话:“本先生要进去方便了,你也请便吧!”
“等等!”安代拉住他。
“怎么了?”他吃惊不小。
“你还欠我一个吻。”
“你等着吧!”他砰的一声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