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抬大花轿由远及近,漂亮的丫鬟陪走在轿子旁边,花轿临近距离茶馆不足五米,杨梅看清了轿子上坐的美女。
轿子有分夏天与冬天坐的两种,冬天坐的轿子加棉加厚木板挡住不透风有厚实的门帘,因为不透光且声音难以穿透,对外界感知很差所以做这种轿子很容易被刺杀。
夏天的轿子挡板很薄,像花轿更是没有挡板只用半透明的薄纱作为隔断,模糊间能够看到轿子内佳人窈窕的身姿。
当花轿临近茶馆三米的时候,蓦然间,花轿内盘坐着的长相极为标致,身段窈窕肤白的美女看向茶馆这边,杨梅以为美女并非在看自己,身边这么多人不一定就是在看他,他也不是妄自菲薄和自作多情之人,陡然间,目光对上美女的目光,两者目光交汇仿佛触了电一般,他确信轿子上的那位美女确实在看他。
等杨梅回过神的时候,轿子已经离开茶馆两米,敏锐的耳力似乎听见美女清脆银铃般的笑声。
杨梅周围好些人发出‘有趣’的话语,“余晴一定是在看我”有人很自信道。
“看你?”有人嗤之以鼻,“你凭什么能让秦淮八艳看上眼,就你这戳样子,莫说秦淮八艳了就是画舫上的丫鬟都看不上你哦,丑八怪自作多情”。
“什么叫丑?我顶多就是长得一般,这又怎么样,我有的是钱”有人豪横道。
“有俩臭钱了不起啊,你这点钱也就跟我们这些普通人横叨两句罢了,进去青楼也就吃点糕点喝杯茶就没了,莫说你就这点钱,就算人家苏州城首富乃至于江南首富来了又如何,画舫可不是你有钱就能进的,就算你有京城的背景又怎么样,画舫的背景可比你想的还要深呢”有人不屑道。
“画舫的背景你又如何知道的,快说说”又有人插话道。
杨梅走到楼梯边刚要下楼听见这种话放缓脚步,画舫一看就是背景很深的势力开的,但背后盘根错节错综复杂普通人又如何知道呢?
“我也是听我在衙门当师爷的表兄说的,表兄跟县太爷唠嗑的时候听县太爷偶然间提起的,据说画舫背后有聚宝阁掺和一手”那人神秘兮兮道。
杨梅走下楼梯离开茶馆,心中思量,聚宝阁竟然也跟画舫扯上关系,也不知这事儿是真是假等回去喂狗的时候问问,螃蟹可没带在身边放在聚宝阁那边呆着。
杨梅在路边边走边看热闹边回味轿子上那个美女的眼神,从茶馆里那几人的对话可以知道那个花轿上的美女名字叫做‘余晴’,是秦淮八艳之一,难怪长得这么漂亮,自他来到凡间真没看到过几个长得特别漂亮的美女就连标致些的亮眼女孩儿都没看到,他都怀疑是不是凡间都没有美女了。
杨梅长于仙界,他的记忆都是自仙界开始的,仙界的仙女不说绝世美女也称得上各个都是美女,只是他从小生活在仙界对仙女们的漂亮程度,呈现审美疲劳俗称习惯了也不觉得长得漂亮有多特别,也没见其他仙人对仙女们表现出什么异样,等来到凡间有了对比才发现怪不得仙女成为了形容词。
杨梅对漂亮的美女有审美疲劳,他可不会见了美女走不动道,那会儿失神纯属于惊讶一个人,尤其是凡人的眼神里竟然能包含那么多东西,仅他能看出来的就有辛苦,厌恶,愁苦,心累,恐惧,还有很多无法形容的情绪,在那短短几秒的时间里一个眼神就能表达出这么多情绪如何不让杨梅惊讶,他很好奇这么多情绪的背后又有什么故事,不说别的,单单将如此之多的情绪凝聚于一个眼神中就很了不得值得见一见畅聊一番。
杨梅在路边走着走着在一个画摊前停下,这个画师穷困潦倒身上缝了又缝,长着一副苦相身材瘦削,按理说这种长相者应该整天抱怨命运不公才是,但是这个画师却没有反而很温和心态积极向上脸上带着乐观地笑容,杨梅在这个画师身上感受到一种枯树逢春的生命力,又如同腊月盛开的梅花一般坚毅,冲着这股精神头就算不望气也觉得这个画师很有潜力。
杨梅驻足引起画师的注意,“公子,你要买画吗?”画师期盼道。
“我要先看画”杨梅说道,画师一愣随后带着忐忑的心情打开自己的一幅幅画。
杨梅一一看过,不是随便看看而是很认真地看,这是他的人生态度,如果随便看看不如不看,从第一幅画看到第五幅画很认真地看完了。
“公子,在下的拙作献丑了”画师略显自卑。
“你的画,好又不好”杨梅直言不讳,他的话让画师不知所措却又显得高兴。
“我虽不懂画,但我有自己的看法,这不好地在于它太过粗糙如同宝玉没有经过细致地打磨,如经打磨他日必将大放光彩,这好的地方在于它具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杨梅问画师。
“我,不知道”画师张了张嘴,画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嘛,只是隔了一层窗户纸死活说不出来,我来告诉你,是‘神’,以人来例举,一般的画只是一副好看的皮囊,而你的画虽然画技粗糙,但是具备了‘神’,也就是‘魂’,只是画中的‘神’还太弱小如同婴儿没法直观的展示出来,人心浮躁大概只有我这样的闲人才有闲心看东西,普通画师与大师的区别,大师与宗师的区别又是什么,你知道吗?”杨梅道。
“这我真不知道,那离我境界太遥远了”画师一脸茫然。
“凡人的寿命与能力终究是有限的,你无法超脱那就只能花时间一步步的走,如果步子迈的太大去想那种太遥远的事情只会出现两种结果,顿悟与疯魔,你终究不是天资绝世的人物没法一蹴而就,那就慢慢地花时间走到那一步,如果你是天资绝世之人物那么已经开悟了,但你不是,那我就告诉你,你自己慢慢地悟吧,既然你能赋予画‘神’,那么你肯定能悟到只看这时间是长还是短了,现在我告诉你,普通画师与大师的区别是普通画师再优秀也只是具备了形,而大师则具有最关键的‘神’做到形神兼备,大师与宗师之间的区别则是契合时代与自身的风格,这短短的一句话蕴含诸多玄机,你若能悟透必将一日千里”杨梅说道。
画师并不是天资绝世之人物属于大器晚成类型的,他对杨梅这番话有点点感觉却又仿佛抓空气一般。
“别发愣了”杨梅喊了一声,画师清醒过来。
“你的画具备了‘神’,值得一买”杨梅道。
“公子,你想买哪一副?”画师赶忙问道,再不开张真就要饿死了。
“这五幅画哪一副我都不买,我要你现画一副,就为我画一幅画像”杨梅道。
“好的,好的”画师应道,随后刚开始画,腹中就开始响声。
“你未进饭食吗?”杨梅问道。
“在下穷酸,多日未进饭食以水充饥”画师表情带着苦涩。
“饥渴之下尚能画出如此画作确实很有能耐,这苦难何尝不是一种磨炼,如果生活在优渥环境中你能保持这种精神吗?”杨梅问道。
“大概,可能,也许”画师犹豫了起来,“不能吧”。
“那你就每每作画之时饿上他个一段时间酝酿情绪,现在你也饿的差不多了,你只有我这一个客人,必须全力以赴,否则我可是不买账的,开始画吧”杨梅道。
杨梅站着时不时扇动扇子,画师现在又饥又渴眼前这位客人是他唯一的客人,也算是欣赏他的客人,他必须要全力以赴拿出全部实力。
这幅画花了足足好几个时辰,在全力作画之时画师投入状态之中嘈杂之声充耳不闻,这种全神贯注的状态下,即使饥饿和脱水嘴巴脱皮亦不能影响他,连续画了好几个时辰从白天画到傍晚,画师终于完成了这副堪称他最巅峰状态的杰作,画师很舍不得这副凝聚这他全部心血的作品,但是生计更为重要。
杨梅看了看画很满意,除了画技有些粗糙之外,把他的‘神’画了出来,看着画上的自己越看越觉得仿佛画中人也在看自己一般。
“多少钱?”杨梅问。
“五,五十文”画师犹豫了一下,他的画也就五文钱最多十五文,这幅画是他最好最巅峰的卖的贵一点也就五十文顶天了。
“这画不该这个价”杨梅摇摇头,取出一百两放在画桌上。
“公子,太多了,太多了!”画师连忙摇摇头。
“多吗?”杨梅问了一句,似乎在问画师似乎又在问自己。
“并不多”杨梅摇摇头,“我身上只有一千两银子,取出十分之一做画钱,画师有自己的一技之长,现在没有名气但也要有自己的傲气,你并不是普通的画师,要拿出自信和傲气来,这十分之一的画钱既是对你自己的尊重也是对买画之人的认可,你并不知道此刻站在你面前的人物是何等身份,区区一百两让我觉得自己过于廉价,因为我身上只有这一千两银子,画我收了,这银子你收好”杨梅说道,将画卷好收进袖袍之中。
画师看着离去的杨梅久久没有回神,直至杨梅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回过神,看着桌上的一百两才知道这一切不是幻觉而是真的,在此之前他觉得自己只是有一点天赋只想以此混口饭吃甚至说的直白点就是混吃等死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今天这个面冠如玉的翩翩公子竟然发现了自己潜力,重重一击敲碎了他逃避内心懦弱的龟壳直击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他不该再这样混日子混下去了,他必须重新振作,那个公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既然他说自己有这个向宗师冲击的潜力那就拼了冲击一把,宗师不敢说就以大师为目标。
说来也巧了,那个公子走后,似乎他的生意好了起来,有很多人过来问话打算购买,但是此刻画师却反而不卖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今天的一切尤其是那个公子所说的一切话语,似乎每句话都蕴藏玄机,如果他能参破一丝半点那远比画技提升更为重要,为此他决定闭关苦思一段时间,反正有着一百两足够用很久了。
画师回来后把五幅画挂在墙上却不去看,进了房间看着桌子上的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此时的心异常平静,那可是足足一百两银子,正常情况他一辈子都攒不下来可现在就摆在桌子上就一幅画的钱而已,这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并且今天之前他无比渴望钱脑子里想的全是钱,但是今天发生的一切让他似乎对钱失去了兴趣,熊熊火焰在心中燃烧,如果画的足够好钱不是随手就有了嘛,这么一想钱也就不再重要了。
画师想通了,不在执着于钱财,而专注于画的本身,他打算今后要调理好身体再也不熬夜,把身体养好调整好状态琢磨那个公子的话,话中的道理比画技更为重要。
晚上睡觉时,画师梦中都是今天白天一天的事情的不断重复在重复,那关键性的话语不断在梦中出现,越想越觉得就如同那天上的皎月,明明看的很清楚却就是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