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安静的夜晚,空旷的原野上,一队队士兵手拿火把,呈长蛇阵向远处行进,此时他们已越过公丘县,沿南梁水河岸,一路西进。
他们是樊崇麾下的赤眉军,共有军队五万人,统由樊崇亲自率领,向梁郡进发,此时,王匡与严尤的援军已抵达无盐县,地处东平郡境内,距离梁郡还有三天的路程,如果不能及时赶到,恐怕梁郡的守军会很吃力,另外,刘睿送来的情报,言田况军会在这几日有变,虽然可信度不高,但梁郡的战役远远比消灭田况军更重要,如果在此时击溃王匡军,就等于打通了西进的主干道,这是樊崇盼望已久的一场决战。
为了稳妥起见,樊崇命令右将军谢禄为主将,行军司马杨音为副将,统兵三万,扼守卞县,防止田况军趁机入境,滋扰樊崇军后队。
寂静的夜晚,军队不停歇的行进,踏踏的马蹄声响个不停,偶尔还能听到不远处狼啸的声音,此时樊崇骑在马上,借着点点火光,凝视前方,双眼木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樊崇忽然开口说道:“梁郡的布防如何了?”
梁郡由董宪负责驻守,此时樊崇忽然问起,逄安在旁接口道:“还在坚城固守,已做好了战斗准备。”
樊崇微微点头,看着前方,半响,朗声道:“命令前队加速前进,我们尽快赶往梁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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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平郡,这里与东郡毗邻,数月前,兵戈四起,已索卢恢为首的地方土豪携手组建了一支万余人的起义军,在无盐县起事,杀死官吏,拥兵自守,竖起义军大旗,四下里广招壮丁,充实军力。
但兖州已动乱多年,又加去年饥荒,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四处流浪,能活着的人已十去八九,更不可能有太多壮丁前来投军,也正因如此,索卢恢的义军始终未能壮大,势力无法得到扩张,却在这样窘迫的时候,朝廷任命王匡为主将,廉丹为副将,统兵七万,入兵兖州,誓要收复青徐二州,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如此险要的形势下,索卢恢必须作出决定,在刁子都与樊崇之间做出选择,投靠其中一方,才能得到自保,也正因如此,索卢恢在半月前,向邻郡的刁子都求援,希望刁子都能入兵东平郡,解无盐之危,双方共抗新军。
虽然樊崇的势力要大于刁子都,但他的势力范围距离自己较远,而刁子都虽然仅拥兵五万余人,但他却已屯兵在东郡,只需四天时间,便可以赶到无盐县,解索卢恢之围,这也是索卢恢为何放弃强大的赤眉军,而转投檀乡军的原因,可事与愿违,刁子都提出的条件很苛刻,第一,索卢恢必须开城放行,让刁子都的军队全部入驻无盐县,第二,必须由索卢恢亲自出降,同意归附檀乡军。
这两个条件都十分苛刻,索卢恢盛怒之下,斩杀来使,决定与檀乡军势不两立,可正因索卢恢的冲动行为,引起了刁子都的不满,派出七千骑兵入驻富城县,准备坐山观虎斗,彻底断绝索卢恢的退路。
清晨,一支两万人的骑兵队卷夹着尘土,来到无盐县城下,摆开阵势,战鼓轰轰敲响,围而不打,只在声势上震慑无盐县内的守军,大概三个时辰之后,一支万人的队伍缓缓行来,在距离无盐县百余里的空地上,筑起大营,一支乳白色的纛旗上书一王字,这是王匡的部队抵达了。
大概又是两个时辰过去,终于,百里外的大营驻扎完毕,也在这时,浩浩荡荡的主力军抵达,纷纷入营,原本围在城下的两万骑兵也在这时,缓缓撤退,战鼓声渐渐消失,太阳西落,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无盐县县衙内,索卢恢焦急的在地图前徘徊,城外七万兵马已筑营待命,不知何时,会发起攻击,如鲠在喉,如果在城中死守,索卢恢不知自己能坚持多久,可如果就此弃城,自己又能在奔往何处?
焦虑与不安袭扰着索卢恢,就在这时,一名亲随奔入,双手抱拳,朗声道:“将军,西城来报,发现新军大营内,灯火异动,不知在忙碌着什么。”
索卢恢微微点头,亲随转身离去,这时,一旁的李庚走上前,无奈道:“主公,如果不出我所料,新军今夜将会攻城。”
“何以见得?”索卢恢抬高声音,凝视李庚,略有不悦。
“新军清晨便已抵达,他们只虚张声势,围而不攻,只是想我们固城死守,给他们攻城营造时间,而此时,新军营内又灯火异动,可想而知,他们在准备攻城器械,恐怕是想趁夜攻城。”李庚走到索卢恢身前,无奈叹道。
这时,索卢恢也轻叹一声,低头不语,半响,走到地图前,再次徘徊,更显焦躁,不知过了多久,索卢恢终于开口说道:“数日前,我曾发书,向樊崇求援,算算时日,这会应该有回信了,怎么??”
索卢恢话未说完,屋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人快步走入,朗声道:“主公,有紧急书信。”
亲兵将书信双手奉上,转身离去,索卢恢如得救命稻草,急忙撕开书信,一目三行,很快看完,脸上略显愠怒,恨声道:“他这是落井下石!”
李庚见索卢恢如此,也是一惊,赶忙接过书信,扫视片刻,无奈道:“樊崇怎能如此,他不知,唇亡齿寒吗?”
停了下,李庚又道:“如果无盐县失守,难道新军会就此止步,不再向东进发吗?到时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他们赤眉军也不会好过。”
李庚的分析虽有道理,可此时说来,已是无用,半响之后,索卢恢无奈叹道:“休书,向新军乞降??”
听索卢恢如此一说,李庚身子微微一颤,急道:“主公,难道新朝会容忍我们吗?乞降亦是一死啊!”
“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索卢恢不理李庚,径直向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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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军大营内,王匡高坐大帐中央,右手拿起酒杯,大喝一口,朗笑道:“此时,我七万大军围城,你们才想到投降,是不是有些晚了?”
跪在下面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此时已满头大汗,声音略带颤抖,结巴道:“天军到此,我家主公自知不敌,愿意献城投降,还请将军网开一面。”
那名士兵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继续道:“这是我家主公的亲笔信,请将军过目。”
一名亲兵走上前,接过书信,转呈给王匡,王匡接过后,并未打开,只狠狠将书信拍在桌上,怒视那名送信之人,就在这时,一直在旁的廉丹干咳一声,轻声道:“将军,有什么不妥吗?”
廉丹一句话,将王匡从沉思中拽醒,此时王匡已略微狞笑,拿起书信,扔回在那名送信之人面前,厉声道:“我不允许投降,割掉它一只耳朵,放他回去,告诉索卢恢,一天之内,此城必克!”
送信之人还想再说什么,却有两名亲随走来,将那人托起,向外拉扯,一时间,那人吓得匍匐在地,连声哀求:“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可不管那人如何祈求,却已被活生生拖出帐外,不多时,帐外响起那人凄厉的叫声。
却在这时,廉丹起身,轻叹一声,无奈道:“索卢恢既已投降,将军为何不允?”
“如果我允诺索卢恢的投降,那么,人人都会起兵造反,待兵临城下,在乞求投降,如此下去,何时才能收复青徐兖的失地?”王匡抬高声音,冷声道。
“将军谬矣!”廉丹愠怒道:“如果将军不允他们投降,那么,他们只有固城死守,以一当十,将军却要付出更高的伤亡夺城,视为不取!!”
“放肆!”王匡猛拍桌案,毅然起身,冷视廉丹,恨道:“你敢这么和我说话吗?”
“末将不敢!”见王匡动怒,廉丹弯腰行礼,无奈道:“将军,我只是想??”
不等廉丹说完,王匡摆手道:“行了,我意已决,将军不必多言。”
见王匡如此固执,廉丹只得轻叹:“既如此,将军可否听我一言?”
“你说。”王匡再次拿起酒杯,猛喝一口。
廉丹走到地图前,右手指向地图,朗声道:“我建议,围住东、西、北三处城门攻打,留下南门诱引索卢恢弃城,如此,我们可以在东平坡设伏,斩杀索卢恢余孽。”
听了廉丹的建议,王匡犹豫片刻,朗笑道:“将军之计,正合我意。”
半响,王匡将杯中酒满上,高高举起,笑道:“来,干了这杯,祝我们旗开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