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圆月渐斜,只有秋叶无声地飘落。
“来了!”杜逸风轻声道。
肖玉蓉、段思盈、留妍瞳握紧兵器。
“终于来了!”孟昶醒来,甩去毛毯,稳稳端坐。回头一看李谷也在,道:“李侍郎,你又不会武功,在这岂不碍事。快快退回寺内。”
李谷笑道:“李谷虽不会武功,却有条命。皇上在,李谷便在。”
孟昶跟着笑道:“李侍郎是不愿错过好戏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是啊,都什么时候了。黑暗中涌出众多黑衣人,钢刀在月光下愈加冰凉凄冷。
“来了啊。”孟昶客气地打招呼。身后杜逸风等人的兵器已握在手。
黑衣人们小心谨慎的持刀渐渐靠近,离有丈远停下,当中走出一人,低沉问道:“你是孟昶?”
“如假包换。”孟昶毫无隐瞒。
“你知道我们要来杀你?”那人疑惑问道。眼前的情况意料之外,他有些吃惊。
孟昶笑笑,“周副头领,你说呢?”
他怎会知我姓?
“别瞎想了。”孟昶依旧笑着,“你的独臂告诉了我。”
周副头领不禁望了下自己的断臂,“既然知道,为何不避?”
“你们又杀不了我,为何要避?”孟昶反问。
“杀不了?我想一试。”他不相信。
孟昶没有退缩,“随意。”
周副头领犹豫了。难道有诈?
黑衣人越来越多,五百人只多不少。寺外的这块平地上很快站满。
“牛大哥,你也来了啊。”孟昶大声道。说实话,都穿得一样,又都蒙面,他根本认不出。
那位老相识牛副头领走到最前,道:“怎么又是你!”显然他不知道此次的任务目标是孟昶。
“孙头领,这么大的行动,你还对牛大哥隐瞒啊。”孟昶道。他知道“黑云都”的头领肯定在其中。
走出位清瘦之人,应还年轻,道:“你就是孟昶?”
“是我。孙昌,久仰。”孟昶直呼其名。
“你怎知我名?”他惊问。
孟昶笑道:“我不仅知你名,还知你的父亲叫孙儒。”
孙昌黑布之后的脸颤抖一下。
“我记得我曾经对牛大哥说过,如果有人出钱杀我,我便会出双倍的钱要你们不杀我。”孟昶淡淡地道。
孙昌已恢复平静,冷冷道:“只是这次价钱太高,恐怕你难以承受。”
“哈哈。”孟昶大笑,“南唐国库里还能有多少?即使是全部,双倍我也出得起。”
“除了钱,还有别的你出不起。”孙昌的目光在聚集。
“不就是杀了我后,蜀唐矛盾增加,你便可重新夺回属于你们孙家的东西吗?”孟昶不屑。
孙昌又一次吃惊,“你,你怎么知道?”
孟昶摇头而笑,“你不觉得可笑吗?就算我遇害又如何?然后你们将全部死在这里。也不想想,人家凭什么给你钱让你灭了自己。”
孙昌一愣,向牛副头领使了个眼色。牛副头领心领神会,带着几人离开,显然是去远处察看。
“其实我出得起双倍的价钱,但今夜我不会出。”孟昶淡淡地道,“原因很简单,你们杀不了我。”
话音刚落,从四周窜出百名“刀锋”,利弩高举,瞄准黑衣人。
“也许你觉得我是虚张声势。”孟昶继续道。
话音未落,两侧山林中响动不已,人影窜动,人数难以计算。
“头领休要被他蛊惑。”黑衣人中突然窜出一人,挥刀砍向孟昶。
段思盈白衣飘飘,软剑如丝,已跃出将其挡住。
其余黑衣人等刚想行动,孙昌手一摆制止。
“头领不要错过此等好机会!”那人虽有些蛮力,但在段思盈的剑下,几招下来,已渐渐不支。
“李景达!”孟昶猛地站起厉喝道。
那人一惊,段思盈的软剑已连点其几大穴位,令其倒地动弹不得。
“孙头领,你知道他是谁不?”孟昶问道。
孙昌点点头。
“呵呵。”孟昶摇头,“你说他李家的人怎会让你夺他家之天下呢?你不觉得可笑吗?”
独臂周副头领低声对他道:“他所说没错。公子,咱们上当了。”
“也许现在撤还来得及。”孟昶不无担忧地道。
话音未落,牛副头领匆匆赶来,“公子,有大部官兵正往此出来。”
“可恶!”孙昌骂道,“撤!”
黑衣人慌忙离开。离开前,孙昌对孟昶拱手道:“孙某欠你的,将来必还!”
“到时我可不出银两。”孟昶笑答。然后挥挥手,“刀锋”很快消失,山林也恢复平静。
“杀了他?”段思盈举剑指向李景达,询问道。
孟昶摇摇头,“用不着我动手,拉进去。”杜逸风上前将李景达拖入寺内。
“果然是好戏!”李谷赞道。
这时远处传来厮杀声,孟昶笑道:“打起来了。”
不论“黑云都”是否成功,都必须杀他们灭口。有备无患,陈觉调动了南唐禁军不下一万赶来清凉寺。“黑云都”人虽武功高强,但毕竟寡不敌众,只逃出三位头领和数十位武功高强者。
那小子到底死没死?陈觉急急来到清凉寺,看见端坐太师椅的孟昶,忙道:“失职,失职。听闻有人欲加害使节,卑职匆匆而来。使节无事便好。凶手都已伏法,使节可以放心歇息。”语无伦次,因为心中有鬼。
“陈大人来得很及时,明日我定会当众夸奖。”孟昶笑道。
陈觉转头大喝道:“将清凉寺守卫得严严实实,不可放进任何东西。”
“陈大人你忙,我去睡了。”孟昶站起进寺。回到厢房,倒头便睡。这觉睡得很踏实。
清晨醒来,孟昶先行来到正上早课的禅房,向法眼文益、法灯等僧人告辞。
文益强忍心中不舍,微笑道:“随时欢迎施主。”
法灯可不管这么多,竟滚出泪珠,掏出腰间酒壶递过去,道:“施主可知里面装的什么?”
“酒。”孟昶笑答。
“不是。”法灯摇头。
“那我得喝口。”孟昶笑着接过饮了口。哇噻,好酸!竟是醋。
法灯道:“便送给施主。”
孟昶醒悟过来。这法灯不是酒肉和尚,那前日为何抢先尝肉?感激地道:“多谢大师!”
法灯听出了孟昶的双关语,破涕为笑:“因为我喜欢你。”
“其实我也喜欢你。”孟昶笑道。
“老衲吃醋了。”文益故意道。
孟昶扬起酒壶,“我有,但不给大师吃。”
僧人们纷纷笑起来。
孟昶又对净喜三人道:“净怒的仇交给我,你们安心随大师学法。”
三人点头。
净喜年幼,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孟昶转身离去,身后是一排恋恋不舍的目光。
一直守在寺外的陈觉见杜逸风坐骑上多了个大袋子,仿佛装有什么,疑惑问道:“这是?”
“到了宫中你便知晓。”说完,孟昶已乘马前行。
一路上,陈觉的心七上八下。难道,难道是李景达?其实是不是李景达又有什么关系呢?此次行动的失败,应该就预示着我陈觉死期的来临。唯一的万幸,老婆孩子以及金银财宝都已转移。
想转移?哪那么容易!殿内的冯延巳心中暗笑。
见孟昶身后的杜逸风扛一袋子进殿,不解问道:“这是何物?”
“给你们皇上的礼物!”孟昶已坐下。魏岑不等召唤,识趣地坐到李谷旁。
冯延巳不敢多言。昨夜他已知孟昶还活着的消息,并连夜禀告李璟。李璟对天长叹:“既生璟,何生昶!”他还挺高估自己的。
“为何李使节还未到?”孟昶催道。
咳嗽声传来,李璟一脸病容走入,“偶感伤寒,让孟使节久等。”不是装的,是真病,他现在的脑子还很晕很痛很难受。
孟昶好意地道:“还真不巧。要不就把事情交给他们,李使节去休息吧?”
“无碍,无碍。”李璟边用手帕捂鼻子,边道。这个时刻如果离开我,还不都是你做主,还有我大唐好果子吃吗?
“既然如此,就速战速决。”孟昶道,“昨日我大蜀提出的条件,可有结果?”
韩熙载抢在李璟前道:“有。有些条件还有待商榷。”
“那就请韩大人说出吧。”李谷道。
“我们希望大蜀能让出宣州。”韩熙载道。
李谷似乎早知对方会提出宣州问题,爽快地道:“好。三日过后,蜀军全部退出宣州。”
李璟似乎有些高兴。毕竟这也是胜利!
韩熙载继续道:“还有就是和平期限,我们希望能是两年。”
李谷望向孟昶,征询意见。
孟昶道:“我们提出一年,你们提出两年,我看打个折扣,一年半吧。”
李璟有些郁闷。这个弟弟今天好爽快,早知道就提出三年或五年了。
“那就书写公文,按上玉玺吧。”李谷道。
韩熙载道:“好。”
待书写完毕,宫人端来玉玺,李璟心情沉重地按下去。
孟昶很随意地从怀中掏出玉玺,使劲一按。
这大蜀皇上竟把玉玺带在身上,真是胆大。众人惊叹。
“弟弟,希望我们两国永远和平相处。”李璟先站起道。
孟昶并不买账,“哥哥,两国之间没有永远的和平。我带来个礼物给哥哥。”
话音落下,杜逸风打开袋子,从内滚出南唐四王爷李景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