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到江陵的孟昶迎来位客人,是“老神仙”梁震引荐。大家都知道,孙光宪便是他引荐,可见其识人之能。
“皇上,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效力了,呵呵。”梁震花白的长胡子都在笑。
孟昶忙道:“您可是神仙,要为我效力一辈子,别想躲开,呵呵。老神仙,郊外那间屋住得可好?”梁震早已退出江陵管理层,舒舒服服地做着他的快乐神仙。
“好,好着呢。皇上真有心,有那些孩子相伴,真是快乐如神仙。”梁震乐呵呵地道。
孟昶怕他在郊外孤单,便建议孙光宪在他屋旁盖了所小学堂,教书育人。人数众多,孟昶干脆向毋昭裔建议将这里的学堂扩大,请梁震总负责,作为“之家”在成都外的分支。毋昭裔自是高兴,随即亲自来到江陵办了此事。
“这位是?”孟昶指着梁震身边四十余岁的儒生问道。
梁震忙介绍:“他叫李谷,是我学堂的教书先生。”
“拜见皇上。”李谷施礼。
孟昶笑着摆手,“李先生不必拘礼。”
梁震突然问道:“皇上可知南唐韩熙载?”
“李璟的老师,去年初出任南唐兵部尚书。”孟昶对南唐的主要人物都熟记在心。
“这位李谷是韩熙载的好朋友。”梁震继续介绍道,“他与韩熙载之间还有段趣事,李谷,就由你自己说吧。”
“哈哈,好。”孟昶笑道,“李先生莫要拘谨,说来听听。”
李谷是第一次见大蜀皇帝,难免有些紧张,现见眼前少年如此容易接近,便也放大了胆。“皇上,当年韩熙载家中变故,他无奈逃亡当时的吴国,便是从正阳过去的。那时我在正阳任小官职,帮了这位好朋友不少忙。”
“李先生不畏生死,义字当头,佩服。”孟昶道。
李谷忙摆手,“不敢当。我俩分别时举杯痛饮,韩兄笑曰若吴用他为宰相,他定长驱以定中原。”
孟昶点头道:“韩熙载落难亦不减抱负,值得钦佩,只可惜恐无法实现。”
“当时,我笑而答道,中原若用我为相,我取吴国如探囊取物。”李谷很平静地望着孟昶,想看到他的反应。
孟昶不禁仔细打量李谷。
“李谷的经历颇为坎坷。”梁震在旁道,“他曾在晋时任瓷州刺史,为契丹所俘,宁死不降,后被释放。后在刘知远时任工部侍郎,刘承佑时任户部侍郎,见朝中党争激烈,以至于发生了那次惨案,弃官来到江陵。”
孟昶听着,突然问道:“李先生,若我用你为相,你取南唐可是探囊取物?”
李谷直视孟昶道:“据草民所知,皇上已作出具体部署,对南唐势在必得,不需李谷为相了。”
“那今日来此,又为何呢?”孟昶不解问道。
李谷道:“草民来此,不欲为相,只想在皇上身边出些主意。”
“呵呵。”孟昶笑道,“我大蜀人才济济,我身边尽是能人。连梁老先生这样的人物都只能做个教书匠,李先生觉得我还缺你这般人物吗?”
“皇上,是我强逼他来的。”梁震见孟昶一反常态,忙替李谷辩解。
“不,是我自己来的。”李谷并不领情,“因为皇上身边确实缺我这般人物。”
“愿闻其详。”孟昶道。
李谷道:“其一,草民是淮河边人氏,年轻时便一直在江边诸镇任职,对那里的情况,恐怕皇上身边无人可及。其二,草民曾贵居要职,也曾贱为俘虏,此等经历恐怕皇上身边无人可及。其三,草民近日观察蜀军动向,发现一大漏洞,皇上身边可有人提出?”
没有金刚钻,不敢揽这瓷器活,果然有两下子。孟昶“哈哈”笑道:“李谷先生,你做过工部侍郎,做过户部侍郎,可愿做我大蜀的兵部侍郎?”
这个转折让李谷很是糊涂,倒是熟知孟昶手法的梁震先明白过来,笑道:“谢皇上成全老神仙的心意!”
“你不回答,便是默认。”孟昶道,“李侍郎,现在可以把那个漏洞说一说了吗?”
李谷明白过来,刚才那是皇上的考察,忙道:“好。草民,不,臣见水军早已出发,皇上与几万大蜀精兵仍在江陵、岳州待命,不知皇上何意?”
再考你一次。“李侍郎觉得呢?”
李谷毫不隐瞒道:“若臣猜得没错。这些兵将是水军取下鄂州后,进攻南唐淮南之地的主力。”
果然有才。孟昶的部署只有那些高级官员和将领知晓,不可能传到他一个教书先生耳中。“李侍郎说得没错。”
李谷摇头道:“皇上小视了南唐水军。鄂州岂是短时间可以拿下的?”
还真是呢,我是不是太过自信了!轻视敌人便是失败的开始。孟昶不禁流出冷汗。
“当然,皇上这样做也有一定的道理。取得鄂州,站稳脚跟,再攻淮南。可进可退,不失为上策。”李谷继续道,“这也暴露出皇上对大蜀军队没信心。”
是啊,我竟然先找好退路,不是没信心吗?孟昶无语。
梁震护着孟昶,对李谷道:“皇上有他的全面考虑,情有可原。”
李谷不留情面,“不。皇上犯了两个大忌,轻敌与轻己。若不及时改正,即使最终仍会取得胜利,也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孟昶恭敬地道:“请李侍郎明示。”然后大声道:“拿来地图。”
很快,赵崇韬与李承勋便拿来南唐地图。杜逸风夫妻、段思盈、唐糖,还有婵蕊全都走进来细听。
梁震起身笑道:“我的任务完成,你们继续。”
李谷忙拱手道:“多谢先生引荐,让李某一展抱负。”
“哈哈。”梁震笑道,“你就安心跟他干吧。”
“梁神仙,你还骑那头牛吗?”唐糖笑问。
“还是牛,但不是那头了。哈哈。”梁震开心离去。又为皇上引荐名能人,值得开心。
孟昶一摆手,请上李谷,道:“李侍郎,你看着地图说。”
李谷走到地图前,指着鄂州道:“皇上,南唐水军虽强大,但大蜀夺取鄂州只是时间问题。”
“为何?”孟昶客气问道。
“因为对方没有合格的统帅。”李谷道。
有道理。孟昶点头。
“我们不应该在此耽误战机,应马上从岳州与鄂州之间过江。”李谷道。
“对,趁机夺这些地区。”孟昶指着大别山周围等州道。
李谷摇头,“不。淮南重兵皆在寿、濠一带,我们应越过大别山,直攻寿、濠。得到这两地后,其它地方便可不战而得。”
好大的胆子!孟昶沉思起来。“但这千军万马的行动,不可能不被发觉。”
李谷笑着望了孟昶一眼,道:“皇上,难道你还会怕被发觉吗?若我猜得没错,蜀军应已开始进占江西之地。就算被发觉又如何?恐怕南唐无暇顾及吧。”
孟昶很诚恳地道:“李侍郎果然厉害,即使给你丞相一职,也算屈才。”
李谷摆手道:“那只是一时笑话,微臣有自知之明,只求皇上取淮南后,将此地交给微臣管理。待将来取了淮北,将淮南淮北尽交给微臣便是。”
“你怎知我还会取淮北?”孟昶故意问道。
“哈哈,皇上的胸怀若不是整个天下,我又怎会来投?”李谷笑答。
“哈哈,李侍郎若是平庸之辈,我又怎会用?”孟昶也笑道。
王崇文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平庸的人,即使那次汀州落败,他也认为是陈觉那个笨蛋不听他建议的结果。
不平庸不代表有所作为,譬如这次蜀军虎狼般涌来虔州,他就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除了死守,不可能有所作为。
死守不会取得胜利,除非援军相助。蜀军一跨过蜀唐边境,他便马上向洪州求援。
可蜀军好像并不着急攻虔州,只是紧紧包围,连一次攻城都没有。
王崇文虽有些不耐烦,但知晓实力的差距,嘴中大骂:“你倒是快点放马过来啊!”虔州守兵不过两万,而蜀军至少五万,援军不到,坚决不出城。他暗暗下定决心。
援军不是没有出发,只是正准备出发时,被李景遂叫停。原因很简单,袁州方向也发来紧急求救,长沙蜀军正向袁州挺进,萍乡等地已失守,袁州危急。
怎么办?总不能把洪州所有的家当全拿上救援吧。李景遂慌乱中想出个好主意。将袁从范的五万援兵分成两份,两万五依旧由他率领支援虔州,另外两万五由卢绛率领前往袁州。
李景遂很得意自己的平均分配。还好他不知道王全斌、李仁达已率四路军正悄无声息地越过武夷山,目标直指抚州。不然,五万除以三会有余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