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从效并不隐瞒道:“前几日他曾来泉州劝我降吴越。”
“留大人怎会答应。”孟昶笑道,“如此一来,那鲍修让与他的矛盾将更深,他换主的步伐必将加快。如我猜得不错,他已经在联系了。”
“他会再降唐?”留从效不相信地问。
孟昶点头,“除了南唐,他还找得到靠山吗?”
留从效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何要攻福州?岂不又竖新敌?”
“留大人,你觉得直白透明与朦胧模糊哪个更诱人,更吊人胃口。”孟昶问。
“自是后者。”留从效答道。
孟昶一指福州道:“这里便是诱惑。李仁达与鲍修让胜负未分,福州局势不明,我军突然攻击福州,边镐岂能不被诱惑?”
“只要他分心,敌军实力便打折扣。张三,高。”留从效不禁大笑赞道。猛然想起人家是皇上,不再笑下去。
“留大人,我只是张三。”孟昶跟着笑道。他看出了留从效的心思。
“呵呵,你只是张三。”留从效笑着重复。
孟昶接着道:“留大人,还有件事你得去办。”
“什么事?”留从效问道。
“我希望边镐、陈觉知道大蜀皇上在泉州,我知道你办得到。”孟昶笑道。
留从效忙道:“这样你不是很危险吗?万万不可。”
“大蜀皇上在泉州,和我有什么关系?留大人,我只是张三。”孟昶一副毫不关己的样子。
好,好,你就继续装吧。留从效对身后刘传道:“将大蜀皇帝在泉州的消息立刻传给边镐。”
孟昶望着刘传道:“哈哈,刘叔,一定要传到哦。”
刘传忙道:“卑职不敢。”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不敢也得做。”孟昶好像已经知道上次是他泄露了自己的行踪。
留从效虽不知孟昶的用意,但知道必定有用,鼓励道:“去吧。”
孟昶望着离开的刘传道:“刘叔其实也是好人。”
留从效点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张三,还有何事?”
“还有就是给我准备住处。”孟昶道,“我要以这为家。”
“最好不过。”留从效笑道。笑容中似还有别的意思。
两人又谈了很久,谈了很多。没有战事,只有趣事,两人时不时的大笑,笑声响彻泉州夜空。
孟昶已一口“留叔,留叔”的喊着,留从效也是“张贤侄,张贤侄”的叫着。距离越来越近,气氛越来越融洽,若不是孟昶哈欠连连,留从效仍不肯放他去睡觉。
留从效摇头笑着,一个人。他不再为泉州的未来担忧,因为他望见了泉州灿烂的明天;他不再为自己逝去的青春惋惜,因为他望见了泉州蓬勃的青春。
留从愿的命令已到张汉思营中,他冷笑着扔在一旁。
留从愿的第二道命令又到,他看也不看地撕成两截。
留从愿的第三道命令未到,他已派“表弟”前往建州边镐处。
只可惜这位“表弟”先到了泉州,将信交给留从愿。
“败类,竟要杀我献城。”留从愿大怒。
“爹,不能迟疑,应速去营中。”留妍瞳道。
留从愿点头,“走。”连夜赶往军营。
张汉思还在做梦,做着自己已当上泉、漳地方的皇帝,大把的白银在眼前晃动,众多的嫔妃在身边争宠。
“哈哈,哈哈。”他乐了,他大笑了,他醒了。
“留大人,怎么是你。”一个熟悉的人站在他面前,是跟随多年的老大留从愿。
两柄锋利的剑在他的喉间。留妍瞳跟在他爹旁。
留从愿大骂:“你竟敢背叛我,你个无耻的叛徒。”
事已败露,张汉思大叫道:“成王败寇,无需多说。你们兄弟不也如此嘛。”
留妍瞳娇喝道:“去死吧。”剑入喉间,张汉思血喷而亡。
留从愿出帐,对欲入帐却被赵崇韬长枪、李承勋长刀阻拦的将士道:“张汉思阵前投敌,已被我杀,传令各军拔寨回城。”然后对身后留妍瞳很有深意地说了句:“多亏了他!”
陈洪进有些糊涂。佯攻福州?那谁来保泉州?
来人已将张三被任命为两州防卫指挥使的消息告诉了他,他吃惊不小。虽然对这位小兄弟非常有好感,虽然也看得出他有才学,但这也太出乎意料。若不是大哥亲笔信中一再嘱托不得违军令,他真想先回趟泉州问个究竟。
佯攻也是攻,陈洪进率部向福州进发。
李仁达派出送信的人还未出福州,便被人绑住带到鲍修让面前。
鲍修让看后怒骂:“这个荡妇!”来福州时钱弘佐便交给他一个任务,将福州实实在在地掌握在吴越手中。
只是李仁达的在福州的势力还很强大,鲍修让不能马上翻脸,于是对信使道:“你全家都在福州吧?”
“大人饶命!小的不敢了!”信使大叫。
鲍修让摆手给他松绑,道:“你去将信送到建州,不可告诉我已知晓,否则你全家性命难保。”
信使颤颤巍巍地去向建州。
正准备出征泉州的边镐接过信后,长思良久。福州是块肥肉,李仁达已决定投唐,只等唐军来攻后。
“泉州兵突然向福州进发。”探子来报。
边镐惊愕站起,问道:“他们意欲何为?”
手下二将孙郎和曹进皆摇头不解。
又有人进来禀道:“大帅,泉州来密报,大蜀皇帝到了泉州。”
什么?边镐又是一惊。
“大帅,不能让他跑了,赶快进攻泉州。”孙郎道。
曹进也跟着道:“是啊,大帅,赶快发兵吧。”
边镐又犹豫了很久。这个大蜀皇帝的手段在攻长沙时便有所领教,不能小觑。突然他想到了汀州的陈觉,道:“不知汀州的陈大人知道这个消息不?”
曹进马上道:“万万不能让他知晓,否则他便会舍漳州而攻泉州,抢夺头功。”
“就是要他打泉州。”边镐道。
孙郎、曹进疑惑不已,“为何?”
边镐道:“不论他是否夺下泉州,双方都将损失惨重。我们应该先拿下福州,而后便可轻而易举得泉州。”
“大帅的意思?”两将还是有点不明白。
边镐坐下语气郑重地道:“朝廷被这些文人弄得乌烟瘴气,你俩想过我们的未来没?”
两人摇头。
“当今天下,有地盘有实力便可自立为王。若我们得福州,得泉州,为何不可在闽地称王?”边镐将心中想法告诉了两位最信任的人。
“我等誓死追随大帅。”两人表决心。
陈觉真得想立功,所以一得知大蜀皇帝在泉州,立马挥师直向泉州。他不能让边镐抢了头功。
刺桐节隆重开幕。泉州城到处彩旗飘扬,红花绽放,一派喜气洋洋。战争的阴霾在欢天喜地中遁形而去,人们的担忧在欢歌笑语中无形消逝。
“欧阳大人与各位大人下了很大的功夫啊!从效谢谢大家。”留从效拱手道。
欧阳正笑道:“我等不能上战场,只好在这些方面尽些薄力。”
“欧阳大人过谦,其实这也是战场的一部分。”孟昶抢在留从效前面道。
留从效点头道:“不错。战场不仅是刀枪的拼杀,也包含意志、信心等等。我们先前只觉得敌人的强大,其实并不可怕,因为我们是正义的。邪不压正,泉州必胜!”
这句话鼓舞了所有人,众人齐喊:“邪不压正,泉州必胜!”紧跟着,全城都在响彻这句话。
孟昶悄悄向后,笑着走回府衙。他的目的已达到。
望着孟昶的背影,留从效笑得很舒畅。怪不得妍瞳喜欢他,你别说,连我这个做叔叔的都喜欢呢。
已回泉州的留妍瞳小声问身边的唐糖:“他,他要去哪?这里这么热闹。”
“他去睡觉。他老是这样,越紧张的时候越睡觉。咱们不用管他,玩咱们的。”唐糖道。
留妍瞳突然问道:“妹妹,他睡觉打呼噜不?”
唐糖一愣,取笑道:“妍瞳姐姐,你觉得呢?”
“肯定打呼噜。上次他在大石下睡着时,我好像就听到了。”留妍瞳道。
唐糖诡笑道:“不要谈他了,影响他休息,他都两天没合眼了。”
你们在大街上怎能影响到咱孟昶的休息呢?他睡得很香,甚至打起了呼噜。还做了美梦,梦里有位红衣姑娘在他的身上舞剑,很美,很美。
李仁达也做了个很美的梦。梦里他站立在福州城头,倾听成千上万的百姓山呼海啸般的呼喊……
“李大人,边大帅已决定出兵福州了。”信使摇醒他。
李仁达爬起拿着边镐的信大笑道:“鲍修让啊鲍修让,马上就有你好看了。”
马上换来数名亲信,决定今晚动手,除掉鲍修让。
“今晚杀我?”保修让拍拍信使的肩膀,“好,立了大功,赏银百两。”
信使兴高采烈地去领银,却见到两把明晃晃的刀。
“鲍大人,你不能卸磨杀驴。”信使大叫。
留你还有用吗?鲍修让心中冷笑。
马上喊来吴越亲信数名,下令道:“今晚动手,除掉那个‘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