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恒将剑高高举起,大声喝道:“楚王剑在此,谁敢造次!”
陆孟俊失弟,心智全失,大喊道:“别说是楚王剑,楚王本人在此又如何?给我杀!”
“大胆!”那边冲来一群兵马,当先之人大喝道。
别人不识,拓跋恒却识得是衡州马希崇。马上道:“希崇,这人胆敢违令,拿下!”
马希崇笑道:“拓跋大学士,人家是朗州兵,我哪敢动。”
陆孟俊见马希崇人多势众,再听眼前之人是闻名楚湘的拓跋恒,刀回鞘,露怯道:“待见到楚王,再做计较。我们走!”挥手带着手下离开。
马希崇跟着挥手示意手下进入李府,道:“李宏皋叛逆,家产充公,不许他人抢掠。”然后不理会拓跋恒,也进入李府。
不许他人还有另一层含义,允许自己。拓跋恒一直对马希崇的阴狠毒辣不满,但目前情况下又能怎样。无奈地摆手,带着周行逢等人离开。
不管怎样,经过努力,火势渐小,抢掠渐无,长沙城在第二日暂时恢复平静。
马希萼茫然地走进只剩残垣断壁的楚王宫,寻找曾经的飞红流绿,繁花似锦,寻找埋藏在这的童年梦想,青年荣耀。
在哪呢?我熟悉和亲切的长沙,你在哪呢?
“是你,是你杀了我,你的亲弟弟,毁了长沙!”马希广仿佛在指着他控诉。
“是你,是你为了自己的权欲,兄弟相残,毁了长沙!”妻子苑氏仿佛在空中摇头叹息。
“不,不!”马希萼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地,痛苦不堪。无人敢上前安慰。
他站起冲进一间尚存的屋内,将门紧紧闭上。拿出刀,狠狠地切割自己的手臂。
是我,都是我!是我害了亲弟弟,是我毁了长沙,是我害死我最爱的妻子,是我,都是我!
刀划过肌肤,痛苦给他带来快感。
无人敢进屋,无人来将他的痛苦融化。这是比痛苦更可怕的孤独!
他可以忍受痛苦,可这孤独却让他不寒而栗。
我要的到底是什么?是这冰冷的王位吗?是这狼藉的长沙吗?不是,不是。那到底是什么?
天亮了,马希萼却迷失,找不到回归的路。
李济林找得到回归的路,那就是南唐。他在边镐面前哭诉着马希萼的罪行,希望南唐大军快些攻击长沙。
边镐摇摇头,示意手下将刘彦韬与李济林赶走。你们已没有利用价值,该到哪去哪。我又不是傻瓜,长沙有朗州兵、衡州兵,还有长沙兵,加起来至少四万,我去送死吗?
一边派人向金陵汇报长沙情况,一边传令撤出楚境,待机而动。所谓的机,当然是攻打岳州的刘仁瞻。
边镐始终认为从岳州入楚才是正统,并自信地认为主帅是自己,可冯延巳却力荐刘仁瞻为主帅。南唐皇帝李璟为了平衡,让二人分率两路大军入楚。边镐有种强烈的不信任感。
刘仁瞻有种强烈的信任感,当然这与他坦荡的心胸是分不开的。他治军严明,执行任务从不打折扣,率领南唐水军很快到达岳州。
很奇怪,岳州没有任何的抵抗。“大帅,可能有诈,待我先行入城察看。”手下将领孙晟道。
“还是我先进城!”另一将领林仁肇抢道。
刘仁瞻略作思考,下令道:“我先入城,若有变故,你二人见机行事。若我阵亡,由孙将军指挥全军。不得违令!”
二人还想争辩,被刘仁瞻制止。
没有变故,城内没有士兵,只有百姓。还有就是许多鲜明的地方写着标语,“百姓无辜!”“平民无罪!”刘仁瞻带着好奇问位岳州百姓:“岳州士兵呢?”
百姓答道:“都已撤出。”
“那你们怎么不撤?难道不怕我们屠城?”刘仁瞻又问。
那百姓笑了,“蜀皇说了,南唐的刘将军忠勇仁义,从不滥杀无辜,为难百姓。我们相信他!”这个“他”到底指孟昶还是刘仁瞻?
这蜀皇识得我?刘仁瞻立刻下令:“全军入城,不得侵扰百姓,违者斩!”
岳州不战而得,让刘仁瞻好生困惑。难道仅仅是担心百姓受战火之苦?不可能。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蜀军全聚江陵?”刘仁瞻问道。
孙晟点点头,“据卑职的探子来报,蜀军尽在江陵,包括大蜀皇帝本人。”
刘仁瞻担忧地道:“皇上命我军得岳州后直逼长沙,你们认为蜀军会不会断我后路?”
林仁肇摇头道:“断了后路又如何。只要我们拿下长沙,万事无忧。”
“但拿得下吗?”孙晟明显不同意他的观点,“马希萼已得长沙,边将军所率大军停止不前,我军虽有两万人马,若想拿下长沙恐非易事。”
刘仁瞻补充道:“入楚后,大军粮草只有走岳州一路。若蜀军重夺岳州,断我粮草,我军将陷入两难境地。”
“那边镐一直忌恨大帅,公报私仇,有意拖延时间,恐会待我军在长沙消耗殆尽后,才会挥军长沙。”林仁肇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大帅,咱们就呆在岳州不动,让那边镐折腾去。”
“他怎么想的,咱们暂且不管。我们得到的指令是攻击长沙,所以必须出兵。”刘仁瞻道。
林仁肇忙道:“但若出兵,岂不正中他的奸计?”
“我倒有一计,大帅。”孙晟道,“我们可以从另条路前往长沙。”
“你是说朗州?”刘仁瞻也想到过。
孙晟点头,“对,绕道朗州。朗州现在大蜀手中,我们可以派一部先夺朗州,再进攻长沙。另一部守岳州,待拿下朗州后再出兵长沙。如此一来,我们并未违反指令,还可以迟缓时间,从而与边将军对长沙成三面合围之势。”
“妙!”林仁肇赞道,“想那边镐见我军已动,生怕我们抢了功劳,必会攻打长沙。”
刘仁瞻还有很多忧虑,比如若拿不下朗州呢?若蜀军突然来夺岳州呢?可目前情况,只有如此或许可行。“好吧,立刻将计划传于金陵与边将军。”他无奈地道。岳州突然变成了烫手的山芋,想扔也扔不掉,因为没它,就会饿肚皮。
“谁愿攻打朗州?”刘仁瞻问。
林仁肇一拍胸口,“交给末将!”
孙晟道:“蜀军虽撤,但在朗州留有多少兵马,我们并不知情。林兄切不可大意。”
“哈哈,孙兄,管他多少兵马,林某只领五千人前往。”林仁肇信心满满。
刘仁瞻道:“五千太少,便一万吧。”
林仁肇摆手道:“岳州才是重中之重,我若攻不下朗州,还可撤回。但若岳州有失,岂不因小失大。”
“呵呵,别争了。”孙晟知道他们都为对方着想,“我来打个折衷,八千可否?”
两人点头同意。刘仁瞻指了下立于旁的一位年轻小将道:“崇儿,你随林叔前往朗州。”
这是刘仁瞻的幼子刘崇,林仁肇慌忙摆手道:“不可,不可。”
“就让他去锻炼一下吧。”刘仁瞻笑道,“林兄将其当作普通将士便可。”
刘崇出列道:“孩儿愿随林叔前往朗州。”
“哈哈,虎父无犬子!”林仁肇与孙晟赞叹道。
虎父也能生犬子,不久的将来,刘崇便会验证这句话。
江陵的孟昶并没有闲着,由于时局的变化无法预料,他必须要准备很多套方案,才能万无一失。
一整夜面对地图的他现出倦意,身后的杜逸风关心道:“徒弟,休息会吧。”
“师傅,你觉得自己的剑法如何?”孟昶莫名其妙地问了句。
“还行,虽然比我差了一点。”师娘肖玉蓉走进抢着答道。
杜逸风摇头道:“玉蓉,从小到大,你赢过我吗?”
肖玉蓉不服气地道:“怎么没赢过。”
“赢过吗?我怎么记不得了?”杜逸风知道自己的娘子很会耍赖。
“徒弟,你说我赢过吗?”肖玉蓉拉出孟昶作挡箭牌。
孟昶何许人,知道该怎么说,“师娘,我作证你至少赢过一次。”
杜逸风见孟昶帮腔,追根问底道:“何时?”
“你们结婚时啊,师傅。”孟昶笑道,“你看师娘就嫁给了比自己武功高的人,而师傅你却并未娶到比你武功高的人。所以,师娘这次是赢了。”
“哈哈。”两人乐了。
“师傅师娘,你们乐啥呢?”进来清新的杏儿,手中托盘,盘中两个碗。
杜逸风笑着打岔道:“杏儿姑娘又给我徒弟做什么好吃的了?”
杏儿道:“莲子银耳羹,师傅你也有。”边说边将托盘放在桌上。
“香,好香!”孟昶饿了,端过来几下就扒拉个干净。
“徒弟,你慢点,别烫着。”肖玉蓉关切地道。
也已吃完的杜逸风摇头道:“就不怕我被烫着。”
杏儿收起碗,笑着道:“师傅武功高,烫不着的。”
“就是。”孟昶跟着道,“常言说得好,内练一口气,外练铁嘴皮。师傅你的嘴皮还会怕烫吗?”
“你们练你们的铁嘴皮吧,我们走。”肖玉蓉拉着杏儿,拿起碗筷笑嘻嘻地离开。
“还没吃饱,如果再来一碗就好了。”孟昶拍拍肚皮道。
“你看,来了。”杜逸风向门口一努嘴。马依诺手举托盘,盘中两碗,翩跹而入。
“什么好吃的?”孟昶与杜逸风问道。
“莲子银耳羹。”马依诺悠悠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