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高三二班的班长,身兼开门重任,余音来的格外的早,即便今天还下着暴雨,合上伞,打开门,她看到余弦座位上趴着一个陌生的女性,不禁打了个哈欠,昨夜笔耕不辍,甚是辛苦。
她心底暗骂余弦又不锁后门,之前弟弟总是来的比她还早,趴在座位上睡觉,等着她带早餐。今天倒好,新学期新花样儿,竟然换了个女的!好家伙,余音有一种想把早餐扔掉的冲动,要是不骂他两句,过两天指不定班里进来个……额,好漂亮啊!
趴在桌上的女性正是苏青青,她听到了门开的动静,醒了过来,抬头看到一脸不高兴的少女,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苏青青。”
五点多的时候,她从连接点进来,竟然发现这里就是高三二班,她要任教的班级,也懒得再去寻找教室宿舍,反正也没拿行李不是?梦界的大清扫对她来说小菜一碟,但之后的“人工降雨”引动了一座史诗级阵图,消耗可就大得多了,彼时困意来袭,她也不讲究,睡一觉再说。
连接点出口处,这张课桌上,有她十分熟悉的味道。
“苏……苏老师好!”余音赶忙鞠躬,“我叫余音,是高三二班班长。”王主任昨天让她传话时,早就通知了她新老师的部分信息,此刻听到名字,也不怀疑,不会吧,不会有谁闲得没事去冒充一个高中老师吧?虽然苏老师也太年轻了点儿……
“余音绕梁,好名字。”苏青青简单称赞一句,眼角余光瞥见自己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想到自己还在男生宿舍的行李,毫不见外,“你带梳子了吗?”
“啊?哦,有!”余音把早餐藏在身后,跑回座位,把书本放在桌上,找出梳子递给身后。
趁着苏青青梳头的功夫,她偷偷把食物塞进自己的课桌。
“早餐吃这个有点不好哦!”苏青青目不转睛,这种遮掩未免太蹩脚,她一边梳头,一边提醒,“学校的面包含糖量太高了。”
余音脸“唰”的红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傻乎乎道:“谢……谢谢老师!”
“不客气,我不姓谢。”苏青青淡淡回应。
简单梳理过后,她让余音转过来,谢还梳子后,苏青青尽量表现得亲和一些:“余音,跟我说说班里的情况吧,放轻松点儿,你不是第一年当班长吧?我可是第一年当老师呢!”
“苏老师想……额?”余音瞳孔微缩,她看到苏青青臂弯处被挤压变形的一把伞,惊讶地张开了嘴。
“怎么了?”苏青青顺着她的目光,却没看到什么,或者说,没找到重点。
“没……没什么!”余音咽下惊讶。苏老师或许只是随手找个东西当枕头吧,她的额头上依稀可见伞骨的印痕,想多了,百分之百想多了。
自从两人见面后,余音还没有讲过一句利索的话,本身苏青青就对担任老师这事心里没底儿,只是分配给她的选择只有这个,父亲也多次劝导,还说什么对修行有益,她才勉强应下。
没什么,没什么就怪了!拜托,你可是班长啊!现在的学生是怎么了?连正常的交流都做不到吗?
这倒是有些错怪余音了,她品学兼优,能当上班长全班都是服气的,不服的看看余弦也都服了。但人无完人,母亲宠着、余弦护着,这让她的性格有些内向,在人际交往上尤其明显,熟人之间还正常一些,遇到陌生人就容易卡壳宕机了。
苏青青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她交代了一句:“我出去走走。”提起伞,便起身离开。
伞是不能不拿的,念力再强大,在现实世界也不能遮雨。
余音看到苏青青拿着的伞,匆忙起身:“老师,您用我的伞吧!”说罢,又解释道,“那把伞的主人不太好交流。”
“还有比你更难交流的?”苏青青话一出口,便知不妥,赶忙补救道,“老师的意思是你太紧张了,至于伞,谢谢你了,这把伞挺顺手了。”
顺手……废话,这可是她挑的伞,能不顺手吗?咦,为什么会感到顺手?她眼看着苏青青消失在前门,深深的怀疑这个自称苏老师的家伙是不是有点儿大病?或许她是假冒的,真实身份是个盗贼?
可是,会有小偷穿着裙子作案,并且偷一把伞吗?这合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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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余弦躲在陆子安的伞下进入教室的时候,他敏感的发现了异常。不对,太不对劲了,余音竟然没在看书,她竟然趴在桌子上,发生什么事了?
“姐姐?”经过陆子安的座位时,余弦果断发问。他的声音很冷,要是知道谁欺负了余音,他一定要对方好看!陆子安坐回座位,看似毫不关心的样子,自顾自的翻书,实际上竖着耳朵,关心程度丝毫不亚于前者。
“你——”余音看到余弦,正准备问雨伞的事,却看到他一身邋遢的样子,还拖着行李箱,改口问道:“你这是不堪受辱,打算离家出走?”
也难怪她有此问,母亲对自己和弟弟的态度截然不同,对待自己温暖如春日的暖阳,对待弟弟严酷如冬夜的风雪,有时候连她都看不下去。她没有问过原因,但一定和那个人有关,那个对余音来说,只知姓氏,不知名字,不知在哪,更不知样貌的亲生父亲。
从有记忆起,母亲就禁止任何人提他的存在,她记得好多次,在朗读背诵课文时,只是因为不小心念到“父亲”之类的字眼,便遭到母亲的痛斥,她很懂事,所以再也不提起父亲二字。
余弦比较叛逆,三番五次触怒母亲,自然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大概从十一岁起,也许是母亲突然态度大变,也许是一向神经大条的弟弟伪装的过于明显,也许什么原因都没有,她直觉余弦应是见过了父亲,或者换个说法,父亲找到了余弦。
至于父亲为何不见自己,余音没有想过,她不是不渴望父爱,她只是不知道什么是父爱。
余弦越来越不听话,母亲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差,甚至劝导自己远离弟弟,“粘上那个杀千刀的混蛋,这辈子算是完了!”这是母亲私下里的评论。
而昨天晚自习,被王主任那样羞辱,难道余弦想不开,打算退学一走了之?
余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傻么?”
余音指了指行李箱,像是把余弦的问题又抛了回去。
“这个,说来话长。”余弦打个马虎,并不打算解释。没法解释啊,实话实说吗,直到现在余弦都觉得有一种梦幻之感,以至于昨夜苏青青走后,他偷偷进入梦界,淋了好一会儿雨,才清醒过来,所以现在才看起来这么邋遢。
陆子安这厮肯定猜到了什么,行李箱还是经他提醒带上的,不过只要他不要瞎传,就还是好兄弟!哎,哥的纯洁一去不复返了……
“谁欺负你了?”余弦先下手为强,卡在余音之前问。
“没什么,就是有点困。”余音翻开笔记本,将折叠好的几页纸递给余弦,提醒道,“你看着修改修改,最好誊写一遍。”
余弦莫名其妙地接过,展开一看,顿时捏紧了双手:“姐,我爱死你了。”
陆子安加快了翻书的节奏,考虑是不是提醒同桌一下近亲的危害。
“别贫!你伞呢?”余音看到他的笑,收起了离家出走的担忧,问起了真正的困惑。
“是啊,我的伞呢?”余弦有些心虚,不知作何回答,“陆子安,你见我的伞了吗?”
“咳咳!”被突然袭击,陆子安有点猝不及防,“宿舍没找见,你不是说可能落教室了吗?”
“对啊!”余弦拳掌交错,“啪”地一声。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连忙装模作样地翻找起来。
余音不疑有他,制止道:“别找啦!我早上来的时候,在班里碰到个……”她咽了一口唾沫,把“小偷”这个词咽了下去,接着道,“我看到一个女的,拿走了你的伞。”
“岂有此理!”余弦一拍桌子,大义凛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发生如此鸡鸣狗盗之事!”
陆子安几乎要笑出声来。
余弦嘴里振振有词:“姐你放心,这种宵小之徒,我绝不放过,就算掘地三尺,也必定将你送我的伞给找回来!”
余音拿出早餐,没好气地甩给余弦。她转身坐好,嘴角轻轻上扬,弟弟这幅谎话连篇的样子,她不喜欢,却始终讨厌不起来。
陆子安瞥见她的侧脸,忍不住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教室门口,苏青青抱着一沓试卷,提着雨伞,走上讲台:“那个吃东西的,滚出去吃。”
她声音听起来严厉,脸上的神情却与余音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