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到处都是火。
热浪和烟雾一层层扑来,随着火势渐大,入目都是猛烈灼烫的火焰将她包围,火星和断裂物倏倏坠落在她的面前,啪地燃得更猛烈。
她几乎要窒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她不断后退着,可退无可退,她身后,是她双亲的尸体,漫出的血液流淌开,打湿了她的鞋和衣角。
父亲双目未瞑,浑浊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仰到在地上,身上被插了十几道。为官多年,甚至侍奉过前朝,一辈子鞠躬尽瘁的他可能也没能想到自己竟然死于此,甚至还要担上叛国的罪名。
母亲就躺在父亲不远处,也被乱刀刺死。
一道旨意,冰冷冷地将沈家所有人判了死刑。沈钰躲在暗厢里,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双亲一点点从会对她笑,教训她,满足她愿望,陪伴她的活生生的人,变成了面目扭曲的死尸。
她倒退一步,摇晃的身形几欲摔倒,门外还有士兵跑过的声音,还有后院小厮婢女的哭喊,浓重的血腥味逼得她只想吐。
”搜!一个也不要放过!“
纵使面前火焰四溅,几乎直扑面门,可凉意还是一丝丝一缕缕地从心间升起,蔓延到四肢五骸,将她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手指攥得滴出了血。
她知道是谁,是谁要治沈家于死地。
那个人,她从小就跟在后面叫哥哥,哪怕他从未认真应答。
她从小就在追随,西山打猎,御林陪读,她用真心爱慕。
哪怕全京城都看她沈钰的笑话,可她从没有想过放弃站在他身边。
可是,等着等着,他终于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袍,坐上了那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位置。
身旁却站着的是别的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你让我很失望。
她跪在冰冷的白玉阶前,看着这刺眼的一幕,仍然抿着苍白的唇,一字一顿地说:“臣妾不觉有错。”
可他身旁的女人小鸟依人地偎在她的怀里,楚楚可怜地说皇上要为我做主。
她硬生生在台阶前跪了一天一夜,入秋的雨,寒意刺骨。
当晚她就发了热烧。
明明知道她什么都没有做错,还是将她关入冷宫,受尽他人脸色。
若不是她身体底子好,怕是已经交代在哪深宫庭院里。
她本以为中元节前夜,他送她回沈家与亲人团聚,是恩赐。
却不知,原来都是在赶尽杀绝。
安司明,你够狠。
……
她瘫坐在地,望着她已经渐渐凉透的双亲的尸体,任由血染红她的衣裳,嘴角牵起一抹绝望自嘲的冷笑。
十余年来她的追随,是这样的结果。
“呵。”她笑出声,眼泪也大颗大颗如决堤般掉落,落入血泊,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一石二鸟,干净利落。
当这一席大火覆盖全沈府,整个京城又会是怎样一副恍如白日的模样。
而她,也将尸骨无存。
烟灰越来越浓,呛得她咳嗽不已,几近晕眩过去。
朦胧中,她看见有人向她快步走来,可她却没有力气再睁眼看清究竟是谁。
大抵是想要杀她的人。
杀了也好,痛抵不过几刀子,却比安司明一刀刀钝得干脆。
下一世,若是有下一世,她再不要这样傻傻地喜欢一个人了。
嘉庚五年,当朝宰相沈远治勾结叛党,招兵买马,意图谋反,经查证,当朝大怒,当即派精兵捉拿,于罪臣沈远知书房收缴叛党来往书信三十余封,精兵盔甲几千,人脏具获,罪臣沈远知却集兵反抗,意欲逃脱,斩于府中。沈家,诛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