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的吴宇先是冲了个热水澡,顺便吃了几口母亲留好的饭菜,他坐在书桌前,望着床头父亲当年参军的照片。
“呵,我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他们今天会找上我?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们?为什么没有反抗?”
有科学表明,人在最烦躁不安的时候,智商和情商几乎为零,所以大多数犯罪的人,都是在被一件事物抵触到了心灵深处的底线才造成犯罪,那个时候也是他们最顽固迷茫的一刻。
吴宇,这个好不被人看得起的名字,是父亲为他起的。父亲曾想要个女儿,但在那个年代,提前预知男女的医学技术还不大成熟,即便知道,医生也会避免家属对胎儿性别的重视导致弃婴事件的发生,父亲讨厌他,便起了这个寓意“无语”的同音名。
吴宇握紧拳头,重重的砸在相框上,两行热泪顺着他冰凉的脸颊滴落在衣袖上,他捂着脸,奋力将父亲的照片丢向床下。
吴宇的父亲吴军是一名报社的记者,每天繁忙的工作已经让他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家,还有一个等他下班的儿子。他的妻子周静虽然没有正式的工作,但每天早出晚归打零工也能维持正常的家庭生活。虽然两人都很忙碌,但吴宇的学业却一天没有耽误过,吴宇也算争气,功课无人辅导,但成绩在班上排名还说得过去。
吴宇感到房间里的空气在凝固,那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他喘不过气来,豆大的汗珠在他额头滑落,他深吸一口气,用纸巾擦拭着汗珠,接下来一周的夜自习恐怕都要饿肚子了,幸好每天母亲都会提前准备好饭菜,不然真的不知长夜如何度眠。
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那种不被父亲呵护和精神上所受到的伤害是常人不能体会到的。他坐起身,从裤兜里找出今天岳央递给他的那支中华牌香烟。虽然有点褶皱,还好没有折断,这可是用五元钱换来的,他好奇将香烟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接触香烟,还挺香。
父亲吴军即不抽烟也不喝酒,对儿子吴宇更是要求严格,除了日常学习材料费用支出,他总会拿出一些零花钱塞给吴宇,让他省着点花,还有就是告诫他别用这些钱做非分之事。虽然吴军这样做已经算是对儿子的百般呵护,但在吴宇看来,这只是他尽到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罢了,他知道父亲更希望自己是个女孩子。
许多青少年都是在特定的环境误入歧途,但更多时候,是新鲜事物让青年产生好奇心,才导致了他们有了抽烟喝酒的不良嗜好。吴宇好不容易从抽屉里翻出一盒工农牌火柴,哗啦两下便在被窝点燃了,他将香烟夹在手中,小心翼翼的抽上一口,一股强烈的激喉感从肺部涌上心头,这是吴宇第一次抽烟,他强忍住被烟雾熏出的泪水,硬是把那口烟压进肚里没敢咳嗽,随后他快速拿来了一张纸巾,沾着茶杯里的白开水将烟头放在蚊香盘里滴灭,房间里瞬间传来一股难闻的烘烤味。
母亲显然已经熟睡,不然的话,她的嗅觉敏感到甚至可以透过门缝便知道吴宇在屋里做什么。
“世人都说抽烟的男人最帅,我也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好抽的,不点燃的话还有阵阵清香,点燃简直不如蚊香。”吴宇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将那剩余的半截中华香烟用纸巾包裹扔向楼下的花坛,他家刚好是在二楼,花坛离得也不远,平日里街坊邻居为了省事,经常会将隔夜的饭菜,生活垃圾丢进花坛,日积月累,每次清洁工来清理花坛,满院子充斥着臭不可闻的气味。
待做完了一切,吴宇点了一支蚊香,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掩盖香烟的气味,即便第二天母亲来他房间整理床铺,也不会发现抽烟的蛛丝马迹。
这时他才感觉到心理那口气顺多了,可能是香烟的气味太过凝重,加之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不顺心,他头脑眩晕,盖上被子一会便睡着了。
凌晨三点半,吴宇被回来的父亲从睡梦中惊醒。
吴军板着脸,用手指捏搓着蚊香盘里的一定点烟灰,目光凝重的刺向吴宇。
“什么时候学会的?”
“今天,就睡觉前。”吴宇裹着被子不敢抬头。
吴军没有说话,拖去脚上的皮鞋握在手中。
“你最好说实话,要不然这顿打是少不了的,我明天还要工作,你还要上学,老实交代我可能不会揍你”
“就是今天,别人递给我的”吴宇不敢看吴军的脸,低着头只顾扣指甲。
吴军二话不说就将皮鞋砸在他的脸上,然后抽出腰间的皮带,没轻没重的在吴宇身上抽打。
吴宇不敢哭,只能忍着泪水,他的脸颊被父亲砸破了,鲜血不住的往下流。他清晰的听到坐在客厅啜泣的母亲一遍遍念叨“你就别打他了,他明儿个还要上学,打坏了怎样见同学和老师?”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早让你生个姑娘也不会这么不争气,当初如果知道这是个男孩子,我们就应该在出生前掐死他,现在他不会挣钱不说,反倒还学会抽烟了”吴军的手劲越来越重,吴宇已经哭出声来,但泪水仍在眼眶里打转。
经过一个小时的抽打,父亲吴军终于累的停下了手中的皮带,他坐在床头,喘着粗气,嘴里不住的咒骂着。
吴宇实在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他将坐在一旁的父亲推倒在床上,望了一眼沙发上孤立的母亲,夺门而去。
吴军颤颤悠悠从床上站起来,他胡乱系了下皮带,顾不上穿鞋的跑到阳台,对着窗外大吼道“你今晚就死外面好了,有本事永远别回这个家。”他又顺手搬起一盆绿植,向黑夜中砸了过去。
街坊邻居的灯亮了,没一会又灭了,他们知道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吴军常年不在家,回来就要大发雷霆的跟儿子发脾气,所以邻居们也习以为常,因为没人能劝说这个发了疯的男人。
吴宇走在黄河公园黑漆漆的小路上,此时他生怕有人再向他索要五元钱,他深知生气已经改变不了现状,唯独逃离这个没有爱的家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今晚只能去范辰家睡了,不知道此刻他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