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只见宇文家众人也被这一声惊叫给惊到了,全部转头朝向声音来的地方——破庙。
宇文靖抱着孩子快步跑过去。
他还没有到门口,庙门自己开了,里面跑出一个仆妇,怀里抱着一个一尺多长的木匣子,她出来后将匣子放到地上,仓惶指着它喊道:“大家快看,大家快看!”
所有人,包括宇文靖和苍松子围了过去:那个木匣子没有盖子,一眼看去里面不过塞着满满的一卷衣服,不过仔细一看里面可不光是衣服,那是衣服包裹的一个婴儿。
婴儿虽然只从衣服下面露了小半张脸,可那只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而且手足还在蠕动,显然是个活的。
苍松下意识的以为这是宇文夫人又生了一个孩子,可是接下来他发现并非如此。
“这孩子哪儿来的?”宇文靖指着匣子。
那个仆妇慌里慌张的指着庙里面:“神,神龛后面——”
“神龛后面?”宇文靖一蹙眉头:“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刚才。”
宇文靖跑入庙内,片刻又出来。
“神龛后面除了一堆干草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有个孩子?”
“我们也不知道。本来我们伺候夫人打算睡觉了,可忽然听到神龛后面有动静,我们过去,发现动静来自于那堆干草,扒开草一看,就看到这个了。”
“你们之前在里面呆了这么久,怎么就没看见这个?”宇文靖厉声道。
仆妇一脸无辜的辩解道:“我……我们也没想到——”
宇文靖明显不耐烦,他将手中的孩子递给一边,蹲下来,伸手将覆盖在匣子婴儿脸上的衣服拨开。
在明灭的火把光的照耀下,那婴儿的面目清晰的落入每一个人的眼中。
那是一个和宇文靖手中婴儿很相似的孩子,一样的肥嘟嘟的脸,一样稚嫩可爱的五官,漆黑的眼睛转来转去的盯着周围的人看,似乎在好奇为什么这么多人盯着自己看。被衣服包裹的手足在下面拼命的动着,似乎想要挣扎而出,乍看似乎和别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苍松子看了半晌,却看出了些异样。
他蹲下来,将覆盖孩子身上的衣服完全揭开,孩子的食指,胸腹,整个身体完全暴露了出来,可以看出这个孩子也是一个男婴,身上还残留着些许血迹,甚至脐带都还没有掉。
显然,这个孩子也是刚刚降生的。
他伸出右手,将手掌覆盖在孩子的腹部,默默感受片刻。
然后他缩回手。
面对周围人好奇的目光,苍松并没有说什么,不过从他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他似乎发现了什么非同寻常之事。
“怎么了真人?”宇文靖问。
停留半晌,苍松方道:“这孩子体内有一股常人没有的魔气。”
“魔气?”
“魔气,就是恶魔之气。寻常人身上一般不会有这个——除非两种情况:一,修炼魔道至深之人,二,本身就是恶魔的造物。”
周围人听罢,面色纷纷一变,再次看向匣子里的婴儿,不过这个孩子看上去真的和别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啊?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苍松身上的时候,皆是一脸迷茫。
苍松子似乎也对此没有定论,一时无言。
宇文靖默然半晌后,对周遭大声道:“所有人马上分头到周围搜寻,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等,如果有马上带来!”
一声令下,所有人带着火把和兵器,分头朝破庙周围的山坡而去了。
然而众人在山上山下吆吆喝喝搜寻了近半个时辰,却半个陌生人都没有找到。
众人回来报告结果的时候,皆是一脸失望一身疲惫。
宇文靖看向周围:黑沉沉的山脉,无穷无尽的绵延到看不到的黑夜深处,虽然似隐埋着无数个藏妖匿魔的罅隙,而那些妖魔似乎也在那些阴暗的角落窥视着他们,讥诮,漠然,或者虎视眈眈……
宇文靖只有再次向苍松求助。
“真人,这……”他指着地上的婴儿:“这怎么办?”
然而苍松自有考量。
虽然没有人知道这个神秘的婴孩为何出现在这里的,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身体之内为何有如此重的魔气,但是有一点他是确证无疑的,那就是——这个孩子和宇文家的孩子几乎是同时同地降生,也就是说,他和宇文辰一样,很有可能是天启星降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就有两个孩子可能是天启星降世。
苍松一边拈须一边凝望地上的孩子,半晌,冷静的道:“没事,一个婴儿罢了,不管什么魔气不魔气,也不会有什么威胁,大家也不用大惊小怪。至于这个孩子,”他想了想:“我把他带走便是。”说着,他再次伸手触向那个诡异的婴儿,就在触及的那一刻,他感到孩子的腹部有些冰凉,他觉得大约是夜风太冷的缘故,立即将衣服重新盖住了孩子的身体。
然后他双手将匣子从地面抱了起来。
宇文靖看着他站起来,似乎意识到什么,叫道:“真人。”他停顿半晌,迟迟疑疑的指着木匣道:“这个孩子……他,他是否才是——”
苍松自然明白宇文靖的意思,因为他自己也有如此疑虑——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天启星。
于是他道:“宇文居士,贫道知道你的疑虑,不过贫道能够测算的,只有星辰降临的日期和地点,其他一概不知,所以现在……贫道也不能给你任何准确答案。不过居士请放心,贫道说过的话,答应的事已经会信守诺言,十年之期断不会更改。”
宇文靖默然片刻,点点头,叹道:“哎,也是,既然都是一个地方一个时间出现的,谁又说的准?”他无奈摇头,随后抬头看向天空,口中呢喃:“老天爷,你这到底是何意啊……”
苍松不知宇文靖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婴儿心情如何,反正他自己的心境却是难以描绘,一方面,他很满意找到了降世的天启星,并得偿夙愿的收其为徒,然而谁也没想到,半路又出现这么一个古怪的孩子。
但是也还好,只有两个孩子罢了,自己暂且将这个孩子带回天星阁抚养,十年之后再将宇文辰也带来,两个孩子都养在自己膝下,不管他们中谁是真正的天选之子,只要把他们两个人好好将养教育,双双成为一代英杰,历史的进程一样不会更改。
想到这里,苍松宽慰了许多。
苍松正要抱着装着婴孩的匣子告辞,此时,只见山下忽然跑上来几个人,并高声呼喊:“老爷!”
众人转头过去,只那几个人仓惶跑上来,到了宇文靖跟前,就指着山下,慌慌张张道:“老爷,下面!下面——”
“下面怎么了?”
“下面……”
那些人还没有说出答案。其余人就已经看见了,就在切云山底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无数的星星点点,呈一个巨大的半圆围住了山脚,远远看去就像一条发光的带子,将整个山下紧紧的束了起来,而且,那带子还在移动,在朝山上慢慢收紧上来。
“怎……怎么来这么多人……”宇文靖脸色变了。
“还有上面!老爷!”有人指着山上。
众人抬头,只见山巅之上也出现了密集的星火,沿着山顶和天空的边际线一直延伸,延伸到山下,和山下的星火汇集到一处。
这些星火和山下的星火一齐朝破庙的位置迅速靠近。
众人皆慌了,因为这山坡虽大,但是看上去只有他们这里有人,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性他们应该就是这些难以计数的星火所针对的对象。
宇文靖只有再一次看向苍松子。
苍松子也有些措手不及,他垂眸掐指算了算:凶。
他再次看向山下,星火的位置更加接近,其中还延伸出一条更细的长索,如蛇一般沿着上山的道路飞速前进。
宇文靖道:“真人——”
“马上把孩子藏起来!”苍松子预料到了这些人的企图,做出决断。
“把孩子藏起来!”宇文靖转头对抱着自己孩子的人道。
那人应了一声,转头跑了。
“还有这个。”苍松子将手中的木匣也交给身边一个下人。
那下人接过,亦麻利的转身而去。
苍松看着那两个人一个消失在破庙之后,一个消失在破庙之内。
“别太担心。”他转头安慰宇文靖:“说不定他们并非针对我们——”虽然话这么说,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有把握,所以他面色虽然镇定,但是心中却一遍又一遍的祈祷:不是为了那两个孩子,不是为了他们。
宇文靖这回却很难相信苍松的安慰了,他看着周围缩小的包围一个劲儿摇头:“周围没有别人,除了针对我们还能有谁?”他盯住苍松,眼睛担忧尽显,然而,压低声音:“而且,如果他们为的是——”
“不会有事的,不会……”苍松却反复的说,也不知道是对宇文靖还是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