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和独眼老猫的赌注兑现得这么快,他赢了。独眼老猫生前总念叨那个扫墓人只是随口一说,墓地是人类才能拥有的,而且价格不菲,怎么可能真的给他一只烂猫。
我站在墓园的出口,回头看见那密密麻麻的墓碑丛中,藏着一块小小的墓碑。
“老东西,运气真好。”我嫉妒地轻声笑笑。
不过不是嫉妒他有墓碑,而是嫉妒他在生命的最后,遇上了好人。
在之后的漫长时间里,彻底没有了牵挂的我,终日都在寻找最初的家的方向。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穿行于大街小巷的我在付出一条左腿的代价后,抵达了我记忆最深处的地方。近在咫尺的距离,我全然不顾地想要再看看那个女孩儿,哪怕曾经最恐惧的噩梦也被抛在脑后。
我跃上了曾经午休时最爱的落地窗前,迫不及待地向里张望。家里多了好些小小的物件,以前最显眼处的猫爬架不见了,我的猫砂盆也不在了,家里显得熟悉又陌生,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个家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我的女孩儿呢,她在哪儿?我此刻只想好好看看那个以前最爱跟在我后面偷拍的女孩儿,她过得还好吗,男仆人有没有又惹她生气。
我又翻到她卧室外的窗台,透过半开的窗帘,能看见她还是一头长发,只不过挽了起来,靓丽之余更显干练。她睡着了,她怀里的就是她产下的幼崽吗,即便还很年幼但是却和母亲神似,想来也如她一般满身清香吧。从前的女孩儿已经长大,也产下了自己的幼崽,她已不再需要我,我该走了。
我在附近寻了个安稳的落脚地,平日还是喜欢找机会去看看她,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跟在她背后远远的、慢慢的一起走上一小段路,然后目送她安全地回家。
我终于也成为一只老猫了。
那天我又偷偷去看她,我的女孩儿,她似乎憔悴了几分,却还是那么好看。
我站在高高的阁楼围栏上,这样就能清楚地看见她,每天这个时间她都会来这个地方接自己的孩子。“愿愿!”
听见这阔别十余年的声音,我心脏突然停了一拍。她看见我了?她还记得我?
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我只是一只猫而已,不值得她记那么久。
她蹲下身,抱住向她跑来的小女孩儿,“愿愿今天过得怎么样呀?有没有想妈妈?”
“想--”
愿愿,愿愿。
奇怪,猫类是不会因为情感而流眼泪的,怎么回事。这时,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幕幕的影像:有的是她抱着幼年的我睡觉,给我洗澡的画面;还有已经逝去的老奶奶,给我穿上她亲手织的小毛衣;我还看见独眼老猫和扫墓人;还有很多很多我此生见过的美好时刻,统统挤在这短短的幸福的几秒里。
突然,我感受到一股力量钝在我的背上,然后我便轻飘飘地飞了出去,眼前是夕阳倾斜,温暖又有些刺眼,刺得我的眼睛不受控制流出泪水......我在空中笔直坠下。
”骗人,猫根本没有九条命。“
我听见楼上有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