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宾客都听得明白,大元岛和三公岛面积相近,都悬在东海两百里外,且相距不远有姊妹岛之称,上联意思简单,运用数字非常娴熟,下联很难规避,不太容易对。
此时婚礼堂出现短时寂静,落针可闻。
怕你个锤子,不会是小叫花代你被捉婿,心理上失衡了吧!
王一装作沉思几息,大脑中已经有了答案,他一指周伯爵和孔子爵道:
“探花郎进士郎,两人三朝八九载,载载如梭,吆五喝六兄弟情深。”
“好!”周伯爵最先鼓掌,他最清楚王一的下联的妙处,雅俗共赏。
表面看探花郎和进士郎都没有数字相对应,可周伯爵是前前朝,末代帝主进士科探花郎,实打实的头甲第三名,而小他八岁的孔子爵,是前朝武科进士,名列二榜第七。
巧的是科举时间刚好跨两朝隔九年,数字上规避的恰当,对仗工整。
至于两人的关系,更不用说了,都是百年封爵世家,世代交好,尤其本朝,同为老贵族,国主同时降了老二位爵位等级。
本朝并未限制老贵族子弟不准出仕为官,但大多旧贵心高气傲,对国主不满,纷纷离开官场,朝野当权者也敬而远之。
只有侯家那一类干臣加弄臣的综合体,贪恋权贵地位,舍不得放弃。
在场无人不清楚周孔关系,探花郎和进士郎有名次,下联除了稍微俗一点,对仗没有任何问题。
侯家久居官场,侯光几十岁年龄,自然明白下联所指。
“嗯不错!虽粗鄙却也工整。”
见侯光点头认可,尞承恩不甘示弱,面色微红道:
“琴瑟琵琶合鸣,尽显赤芒山峰峦叠嶂。”
上联说的是弹拨弦技艺高超,从乐曲中能够听得到到山川和美的意境。
周伯爵和孔子爵均是楹联高手,尞承恩上联表面看很平庸,没什么亮点。
琴瑟琵琶也是当前比较流行的同字头词语,可峰峦叠嶂就有点奥妙了。
以叠上三个又,来承接赤芒山后面的峰峦嶂中三个山,算是用心之作。
尞承恩是新科进士,奇巧之技造诣匪浅。
不过,对联造诣再高,也只是文人弄墨,休闲娱乐的游戏,算不得真才实学。
王一没有半秒迟疑,甚至不用智脑就能随意对上,他一指侯光与尞承恩道:
“魑魅魍魉齐哀,皆为黑龙水污流叒浊。”
黑龙水是京东百里黑龙金矿臭水沟,废弃几百年,河水污浊不堪味道难闻。
不少沿河百姓生了奇奇怪怪的病,待不下去了,纷纷搬离此地。
场中都清楚黑龙水遭人厌恶,用来比喻侯光等小人,再恰当不过。
联对的妙,还能以对联来骂人,新郎官太会玩了。
周伯爵和孔子爵不约而同拍手称快,赞叹不已。
尞承恩当然不愿意就这么败了,眼睛一转又道:
“归家两代五状元,三十六载一时荣耀。”
有完没完?还玩数字游戏?
王一清楚其中奥妙。
讲的是前前朝苏州归融家三代十进士,五子登科的故事,四子归仁绍和两个儿子,五子归仁泽跟儿子,在三十六年内,兄弟状元父子状元均有,竟然一家独霸五状元。
归融本人进士,另外还有四名进士子孙,明显是不给读书人活路。
不知是历史开的玩笑有点大,还是确有真才实学,后来朝堂没见五状元的位置,连及第后的其他记录也少之又少,有的直接销声匿迹,像凭空消失那样。
尞承恩暗指伍家,一时荣耀,等新政降临时,洗干净脖子待宰吧!
上联占了一二三五六十,剩余四七八九,空间狭窄,难度加大。
“杨门四世七皇帝,九百万户半生辉煌。”
三百年前的杨氏王朝,前后将追封的皇帝都归纳一起,勉强凑七位皇帝,九百万户五千万人口,只享国三十多年,存在了相当于人半辈子那么短暂,在强盛中轰然倒塌。
半生辉煌,暗喻侯氏鹰犬对抗伍家,兔子尾巴也长不了。
现场吟诗作对,多是图个乐趣,要求并非很严格,只需应景应情即可。
尤其后两个下联,面对尞承恩带有侮辱性的上联,王一几乎不假思索,一气呵成。
不只是对仗工整无可挑剔,而且夹枪带棒狠狠回怼过去。
新科进士尞承恩满面通红哑口无言,朝恭贺嘉宾们简单一礼后,退到角落。
再继续,逼格都丢没了。
侯光的养气功夫不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坐在那,没有继续反驳。
别那么着急走哇!小爷还没爽够,打脸还没过瘾呢!
原来不动用玄力,与人斗文,也其乐无穷啊!
尞承恩灰溜溜回到座位上,王一轻蔑的眼神逐一扫过宾客,表情狂妄气焰正浓。
宾客们相互对望,大厅内又出现冷场。
“还有谁?出来斗啊!程咬金还三板斧呢!不可能就这么结束吧?没过瘾啊!”
王一口气嚣张,大有侯爵府正堂太窄,装不下我的样子。
皇家革新目标侯爵府,即使低调的婚礼,没有仇家跳出来搅局,不正常。
大家一起上,旧怨新仇一起解决!
伍家倒了,仇人才有更好的机会,更大的空间发展。
“侯爵府这场婚礼是假的!”
落针可闻的紧张空气中,忽然飘出一道深厚的男中音,有位商贾站出来说道。
伍十二认得,南门外精明大粮商邹有谦。
侯光不请自来有情可原,邹有谦可是自家邀来的嘉宾,太意外了。
合作了将近二十年,关系非常稳定,怎么此时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呢?
生意伙伴站出来,公然与侯爵府作对,有好戏又上场了。
对手之间争斗打脸,有输有赢都很正常。
但好友当着众人翻脸撕逼,玩儿无间道才够精彩。
你伍侯爵的人品,令人质疑。
两肋插刀的朋友,反过来插朋友两刀的戏码不少,可现场版不多见。
小爷嚣张装逼正酣畅淋漓,过一会儿再出来好不好?
王一打量了邹有谦印堂,瞬间明白始末:“哦?邹???老板!何出此言?”
“我怎么听说,这是伍侯爵请你来演的一出戏,目的是试探皇家革新底线。”
邹有谦由语气平缓转为言辞激烈:“堂堂侯爵府举办婚礼,只请来寥寥几位嘉宾,影响范围小,但戏弄本朝恩科进士,昭然发泄对皇家革新不满,其心当诛!”
王一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尽管声音略微稚嫩,可笑中暗藏利剑。
“呵呵!邹老板!你虽巨贾却是平民身份,朝堂之争与你何干?
你不会是说,伍家打算凭着侯爵府区区三千私兵,要公然扯旗造反吧?
众位都清楚,伍家确实是自打百年前便受封世袭郡公的家族。”
“但,哪个贵胄没养私军?当年五姓七世家随便揪出一个,三五万私军都不成问题,没点人怎么保护自家的财产安全,本朝郡公,门下侍中赵洪廉,在严州封地也是养着六千私军,我怎么没见无须有的罪名,安到相府啊。”
“话说回来,我王一并非那种少年得志的神童,可也不像智商缺陷的俩傻逼那样。”
说到此处,王一瞥往躲在角落的尞承恩:“连对手状况没搞清,就盲目的冲杀。”
“我说过与娘子因诗相识,感情稳定,凭什么演戏给你这样的二货看?你配么?”
举国上下无人不晓,赵侍中同是前朝封爵,可赵洪廉有从龙之功,文官之领袖,没有他,朝堂能不能顺利过度还两说,即使国主也要礼让三分。
“你???”二货和傻逼的意思邹有谦秒懂,直气得浑身发抖。
“伍侯爵!今年早稻长势良好,形势喜人,大丰收之季,不过,物稀为贵,奇货可居,粮多则米价会爆跌,囤积的话成本太高。”
“隔年米更不值钱,所以今年邹某收购只能按以前的半价!”
临阵倒戈的小丑,为了儿子的前途,不得不充当某人的炮灰。
王一替老丈人悲哀,交友不慎那!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话太在理了。
几千万斤米的生意!就这么不翼而飞啦?汉国粮商不少,但能吞下整个封地产量的无几,单靠自家在各州县的粮铺销售,最多消化一半。
伍十二闻听慌忙上前几步道:
“邹老板!几十年的交情了!我们再商量商量,你也重新考虑考虑?”
“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奉阳侯!对不住了!”
邹有谦说完,脚步匆匆走出正堂,追随黯然离开的侯光而去。
“岳父大人!”
王一侧身,抓起满是崇拜眼神的伍青衣小手,往边上拉了一把,给伍十二让出位置。
“邹老板只是小人而已,何须与他计较,小婿自有妙计。”
妙计还没想出来,早稻刚刚定浆,时间充裕的很,几万吨粮食,足以养活一个中型城市,可小爷脑中有万年经验,何愁找不到办法?
“唉!”伍十二轻叹一声,封地几万子民,需要用稻米换盐巴布匹,换日常用品。
“待我以后跟他慢慢周旋吧!”
场中硝烟逐渐消散,没有人在出来作梗,王一低声请示伍十二。
“岳父!宴席该开始了。”
风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侯光计划落空,侯爵府损失也不小。
这场争斗,没有胜者。
接下来的酒宴程序,王一象征性的举了举杯,然后牵着伍青衣悄悄退场。
两人在拜堂前,交流不多,王一神棍一样猜到了侯光和尞承恩,肯定连续发难。
却没有想到自家请来的宾客,临阵倒戈,弄得侯爵府上上下下措手不及。
洞房就显得尴尬了,伍青衣也只是刚成年,举足无措啊,大红盖头还没揭呢。
她脑袋里全是那一首鹊桥仙,惊叹辞藻和句子华美之外,更好奇字是如何写就,尤其是落款王一,寥寥四笔,却笔走龙蛇连为一体,太好看了。
王一先打破沉寂,说我俩虽然拜了堂,按照规矩是夫妻了,但为夫只有十七岁,嘴巴上还是光溜溜,要委屈娘子一两年,待为夫成人后圆房。
无论你乐不乐意,原则必须坚持,现在不少人的视线,盯着侯爵府。
然后,舔狗自然而然的发挥优势,名门闺秀哪里经受得住撩场老司机的驾驭。
要问聊的都是啥,麻烦百度一下。
撩场心经三千扯,舔狗一百零八招,神鬼笑话十万则,毁天毁地毁人设。
直到夜色大深,伍青衣带着欲犹未尽的甜蜜,安然入睡。
王一苦叹一声,合上双眼摒除杂念,封闭六识,大脑中展开意识力和意念力。
默默推演炎龙血剑的禁忌技法,领悟狱火苍龙三式口诀。
伍十二彻夜难眠,独坐书房,焦虑中忽然觉得窗外无风呼啸。
武者敏感神经被牵动,莫名危机涌入心头,顿时须发乍起。
猛然间纵身一跃,人已经落入院中,不见一丝笨拙。
所有感知力凝于五官,视听嗅觉全部展开,并未发现任何异状,难道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