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走进自己的家,真是说不出的感觉。
念寻整理出了好多要带的东西。单是日常衣物,书籍等,就把两个拉杆箱塞得满满的。
少暮累了一身汗,见还有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被念寻堆在箱边,便问道:“这些碎东西也要带走吗?”
“对,都带上。”
“这些东西我那都有的,还是不带了吧?”
“不行,都带上。”念寻说着又抓了沙发上的两个毛绒玩偶,“还有这些,也都带上。”
少暮只好都替她装入箱。念寻则去自己卧室收拾东西。
推开门,床上的被子还保留着那天凌晨她被敲门声叫醒后,起床去开门时的原样。
这团棉被,如果没人去动它,它将永远就是这个样子,丝毫不会变。可是为什么有些事情却早已面目全非,无法复原了呢?
念寻把床铺整理干净,又将被子慢慢叠好。
咚!一个东西掉了出来。是少暮在医院时递给她的新手机。
她打开手机。里面有好多少暮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正是除夕那天晚上。当时她还在医院。最后一条是标有红点的未读语音。
念寻抬起手指,点开那个触目的红点点:
念寻,一直打你电话没人接。你还好吗?新年快乐!
少暮磁性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卧室每一个角落。
发了一会儿呆后,念寻把手机放进了贴身的包里,又去书房翻找需要带走的东西。
等少暮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完毕,时间差不多已经是中午了。他给俩人点了外卖后,便在沙发上歇了会,擦了擦汗,又去厨房烧了点水。突然想起念寻在书房里已经好久了,也没听见有动静。
少暮来到书房门外,往里探了探。只见念寻侧身坐在书桌抽屉前,一动不动。
“念寻?”少暮径直走了进去。
念寻缓缓转过身,“少暮......”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喊过他了。
“怎么了?”
“我是孤儿。”
少暮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那是一本领养证。
丽城儿童福利院坐落在郊区,从市区驾车大约一小时车程。一路上念寻一言不发。少暮尽量把车开得很平稳,仿佛一个轻微的颠簸都会随时引爆车内这个人的心理极限。
院长在接到少暮电话后就把念寻当年的资料找了出来。他们刚到,里面马上有人出来迎接,一路将他们领到了院长办公室。
老院长慈眉善目,热情地请他们坐,让人给泡了茶。双眼一直打量着念寻。
“真快啊!都这么大了。长得很不错。”院长点点头说,“和小时候很像,没怎么变。该有......十七了吧?”
念寻点点头。
“当年,一对小情侣在箬岗渔村的沙滩上度假,正好见到了这孩子。”院长拿出档案,翻开上面的记录对少暮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念寻。
里面有几张发黄的照片。一张是念寻和那对情侣的合影,另外几张都是年轻时的匡雅兰抱着小念寻。看她搂抱孩子的姿势和她脸上的笑容,少暮能想像到,匡雅兰那一刻对这个意外的惊喜,是再也不肯放手的了。
少暮看着照片里的念寻。那双熟悉的眼睛,一下子又把他带到了久远的过去。
“当时她只有两三岁的样子,被送进来的时候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不哭也不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对,就像你现在这个样子。”院长指指念寻说。
少暮也从照片中抬头去看对面的念寻。
念寻被俩人看得只好浅浅一笑以作回应。
“后来啊,匡女士坚持要领养这个孩子。开始大家都以为孩子一定是先天身体有病才被丢在沙滩上的。但是匡女士说,无论孩子得的是什么病,自己都要治好她。听说跑了不少医院检查呢,可都说孩子很健康。这也是她的福报吧。果然今天看到了,长得真好!”
“院里每年都会收到匡女士打过来的捐款。十五年了,从未间断过。唉,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就......”
老人家猛然发觉自己失态了,马上住嘴,神态也不自然起来。
念寻眼眶一热,低头撩了撩耳边的发丝。这些事她都是第一次听到。
从福利院出来,俩人一路无语。念寻也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来之前少暮已经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她,可她还是坚持要来。果然院长和少暮说得无异,这里也没有新的线索。
“我想去海边看看。”念寻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少暮一听马上调转车头,驶离市区方向。
念寻又把自己裹成一团,眼睛却睁得老大。车座上少暮的一件外套直接被她揉成一坨,紧紧抱在胸前。
少暮也觉得胸口缺了一块,空空的。
此时的海边人不多,非常安静。念寻跟在少暮后面,踩着细细软软的白沙,走得很慢。海风把她的头发吹乱了,遮住了半边脸。
少暮放慢脚步在前面等她。一会儿,念寻靠近少暮身边,对他说:
“这个地方我好像很熟悉。”
少暮身子一晃,站稳了问她:“你熟悉?”
“感觉好像是。”
“还能记起什么吗?”
念寻摇了摇头,“也许是一种错觉,记忆一片空白。”
神秘的大海沉默着一言不发,海浪一波一波拍打着沙滩。
“哎呀!我的飞机!”
一架纸飞机落到念寻脚边。不远处一个小男孩跑过来。
“欢欢,快回家了!”孩子妈妈催促道。
“可是我的飞机怎么办?打湿了。”
“不要它了。快,我们走了。”
男孩看到纸飞机在水里一颠一颠的,翅膀被水浸得耷拉成一坨,便放弃了捡它,一转身又跑开了。
“妈妈,等等我!”
念寻看着被男孩抛弃的纸飞机发愣。这时一个浪打过来,飞机立即被水卷走,顷刻便消失在了海里。沙滩边的一些小垃圾,小贝壳,小虾小蟹的,都随着浪潮被冲进海里。沙滩上干干净净,就像一切都不曾存在过。
大海依旧那么沉默。念寻静静问道:你究竟吞没了多少秘密?
她突然想放弃。追根溯源有意义吗?她哪有根?又何来源?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一个答案呢?答案再明显不过了:她先被生的人抛弃,又被养的人抛弃。她还想知道什么?剩下仅存的一点平静,还是留着不要再去打破了吧。
与此同时,少暮也在问海:当年纯子到底是怎么从城堡里消失的?又是如何来到海边的?她究竟何时才能想起阿原?
少暮怕念寻会有找亲生父母的决定,那样他可真就无从应对了。但是没有。之后念寻再也没有提起过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