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
短发女孩,疑惑地看着王启明父子。
“我叫王万健,是...算是你的四叔,他是王启明,算是你的堂哥吧!”
父亲就卑微地点头哈腰。
“哦...您...您就是老家的四叔啊!”
女孩却惊喜地打量着王启明父子,笑道:“我爸老就说起您呢!”
“是吗?难为他...还记得我!”父亲不好意思地笑道。
“快请进吧!”
那个叫巧儿的女孩,赶紧把王启明父子让进了院子,就朝房里叫道:“爸!你老说的那个老家的四叔来了!”
王启明父子有些不自在地走进院子,就见当中的一间房门里,走出了一个穿着白衬衣的中年男人。
他梳着背头,露出了宽阔的额头,和王启明父亲王万健长得极像。
“四哥?!啊呀!真的是我的四哥来了!”
中年男人愣了一秒,就快步上前,惊喜地握住了父亲的手,热泪盈眶。
“老五...”
父亲握紧了中年男人的手,也是唏嘘不已。
兄弟二人,不由得抱头痛哭。
原来,这个中年男人,就是王启明的堂叔王万康。
“老王,是谁来了?”
这时候,房里又走出来了一个中年妇女。
她烫着大波浪发,穿着时髦的高领线衣,腰里就围着一个围裙。
“石丽,这就是我经常给你们说的,老家的四哥啊,我们结婚的时候他还来过呢!”
王万康拉着父亲的手,给妻子石丽介绍:“小的时候,四哥对我最好了,我逃荒的那年,他把自己仅有的两个沙枣馍给了我,我才跑出腾格里大沙漠,得了活命啊!”
“这...”
石丽的脸色,却忽然冷了下来,没好气的说道:“都什么年代了,还讲你那两个沙枣馍的故事,我和巧儿的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
“你说什么呢?赶紧去整几个菜,把那箱金皇台也拿来,今天我要和四哥不醉不休!”
王万康拉着父亲,兴奋不已,似乎没有发现妻子石丽的不悦。
石丽白了一眼王万康,却还是顺从地转身去了一边的厨房。
“四哥,这就是你上次信里说的王启明吧?”
王万康这才打量着门口的王启明。
“是的,大名叫王启明,小名叫狗娃..”
父亲不好意思地笑道。
“他都上了半年班了,怎么不来找我啊?”
“额...”
父亲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不敢到人面前来走动,没出息的很...”
“嗨!咱们是至亲骨肉,可不能见外!”
王万康看着王启明笑道:“启明,你一定是怕我把你当成打秋风的穷亲戚,才心高气傲不来的吧?”
“我...不是心高气傲...”王启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心高气傲,就不是王三爷的后!”
王万康走过来,拍了拍王启明的肩膀笑道:“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你又是我们王三爷家的一条好汉呢!”
“爸,赶紧让他们进屋坐吧,哪有在院子里待客的道理?”巧儿在一边笑道。
“对!对!我都高兴得糊涂了,四哥,启明,赶紧进屋坐!”
于是,大家都进了屋,巧儿就给王启明父子沏茶。
王启明就把买来的点心水果,放在茶几上。
房间里的摆设很朴素,似乎是单位配发的家具。
不过,桌子上的一台电脑,却显示了主人的不一般。
在那个人人还在用传呼机的年代,电脑绝对是奢侈品,不是一般人家能买得起的。
石丽虽然不情不愿,可还是炒了一盘鸡蛋和一盘青椒肉丝,又拌了两个凉菜,摆在了房间的茶几上。
“他五婶,你就别忙了,我们吃过饭了!”
父亲赶紧从松软的弹簧沙发上,半欠着身子笑道。
“没事,我们还没有吃呢,王万康整天加班,刚才才进门,我们娘俩天天跟着他,每天吃饭都到八点了!”
石丽看似在埋怨王万康,语气的不悦,却显然是对着王启明父子的。
“爸,你的金皇台!”
巧儿打开了一瓶酒笑道:“这箱酒,您可是珍藏了好几年啊!”
“金皇台”是凉州西酒厂出产的一种烈酒,浓烈程度,丝毫不亚于东酒厂的“凉都老窖”。
凉州自古文物昌盛,西酒厂的厂址边有一座“皇娘娘台”古迹,便把出产的酒命名为“皇台”。
“皇娘娘台“又称“窦融台”,“尹夫人台”,是“齐家文化”的重要遗址之一,关于它的故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再好的酒,也比不上当年你四叔送我的那两个沙枣馍啊!”
王万康叹道:“那两个沙枣馍,我愣是省着吃了七天七夜,才跑出了腾格里沙漠,得了活命...”
“行了,吃饭吧,老说这个也不怕晦气!”
石丽白了一眼王万康。
“来!四哥,咱们兄弟今天不醉不休!”
王万康拿过了三个茶杯,直接把一瓶酒,倒在了三个茶杯里。
“老五,倒两杯就行了,启明还是娃娃,他可喝不了这么多!”父亲赶紧阻拦。
“王三爷的后,哪有不喝酒的囊包怂?”
王万康却说道:“巧儿,再去拿一瓶来!”
巧儿就又去拿了一瓶“金皇台”打开。
“你可悠着点,明天还要上班呢,哪里能和没事的闲人一样?”石丽又白了一眼王万康。
“没事,四哥是我的亲哥,还救过我的命,今天我必须和他好好喝一场!”
王万康举起了酒杯:“四哥,启明,来,干了!”
“老五,一晃我们可都上了年纪,不敢再这么猛的喝酒了!”
父亲笑着举起了酒杯,和王万康碰了一下,就抿了半口。
“四哥,您说的没错,我们一别这几十年里,也就我结婚的时候咱们见了一面,这一晃又是二十年,我们都不年轻了!”王万康喝了一大口酒。
“是啊,你们结婚的时候带信来,我坐了火车坐汽车,又骑了半天的骆驼,两天两夜才赶到你们内蒙的旗上...”
父亲也是唏嘘不已:“那时候,你还只是个旗里的文书干事,没想到,你现在居然调到了凉州市,成了我们的父母官!”
“唉...肩上的担子越重,责任就越大啊!”
王万康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前在内蒙的旗里,不过管些草场牧民,现在调回了老家,管的可是一百多万张嘴吃饭的问题啊!”
“现在国家政策这么好,我们老家乡下的人,都吃得肚子溜圆,你们城里人还愁个啥?”父亲笑道。
“城里人也有难肠事呢!这不...马上要企业改制,工人下岗,这十几万工人的再就业,可是大问题啊!”王万康叹道。
“这...”
父亲顿了顿,端起了酒杯说道:“老五,不瞒你说,其实我今天...就是专门为启明下岗的事情来的!”
“怎么?启明不是主动要求下岗的吗?”
王万康端着酒杯愣住了。
“什么?主动下岗?”
父亲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是啊,早上他们厂长给我报下岗工人花名册的时候,我看头一个就是王启明的名字,就问了一嘴,他们厂长说,王启明是主动要求下岗的!”
“这...”
父亲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启明,猛地一巴掌,“啪”的就抽在了他的脸上。
王启明的鼻子里,顿时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