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沐岚似乎听见了什么东西的哀嚎声,随后,又是许多陌生人的哭诉声,各种声响在沐岚的脑袋里横冲直撞,直搅得他的头一阵晕眩,正当他感到天旋地转之际,突地感觉头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于是,沐岚睁开了眼睛。
此处似是一处地牢,厚实沉闷的墙壁占满了视线,一排黝黑的铁栏镶嵌在砖石之中,铁栏外立着火把,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炭的味道。
沐岚不禁想揉一揉被烟熏到的鼻子,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已被牢牢的绑在了木桩之上。
“沐少侠,睡了一日,也该睡饱了罢。”
刚刚恢复意识,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沐岚定睛看去,只见胡云正一脸冷笑地站在自己面前。
沐岚强忍着脑袋里一阵阵的眩晕,从牙缝里拼命挤出了几个字来。
“这不是.....胡小少爷么......”
胡云挥手让身后的随从退下,向前走了几步,道:“精神头儿倒是不错。”
胡云天轻笑一声,随后突然脸色一变,对着沐岚的腹部就是狠狠的一拳。
“你啊,太碍眼了。”
沐岚咳了几声,随后抬起头来,看向胡云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嘲弄:
“哈哈......小少爷,你这是......没吃饭么......”
“闭嘴!”
沐岚见状笑道:“就因为这样......那位大小姐......才看不上你的啊......”
沐岚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是字字戳到胡云的心痛之处。
柳烟儿虽然看似与胡云交谈甚欢,然而那终究也只是看起来像罢了,胡云很清楚,在柳烟儿眼里,自己并非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受她保护的弱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胡云转身拿起墙上挂着的鞭子,不由分说地便向沐岚的身上招呼了上去。
“那个女人是我的!她的身体、她的心都必须是我的!一同前去狩魔,随后她被我的英姿所吸引,之后邀她一道共进晚餐,酒力之下真正成为我的女人!这才该是我的剧本!然而却被区区一个臭虫,一个臭虫!”
此时胡云的脑海中又想起了那日柳烟儿同沐岚拌嘴时的场景。
尽管柳烟儿看起来与沐岚水火不容,可是,不会有哪个成年人会去同孩童吵架。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人并非柳烟儿眼中的弱者,而是与她拥有同等地位的男人。
胡云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皮鞭挥舞的速度也是愈来愈快,直到胳膊有些酸乏了之后才停了下来,喘了几口粗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后,这才接着说道。
“算了,臭虫终归只是臭虫,踩死了便好。”又踱了几步,胡云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倒是也巧,我胡家近日来正缺人手,你那条贱命便借给我胡家一用吧。”
胡云说罢,又狠狠地补了一鞭,这才将皮鞭扔下,甩着胳膊走出了牢房。
此时沐岚全身上下已是鲜血淋漓,但之前那麻药的劲头似乎并未减退,因此没过多久,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黑暗中沐岚不知睡了多久,只是这次没了上次的那股难受的眩晕感,倒是做起了埋在金山银山里的春秋大梦,想来是因为那药效也是弱了不少,再加上沐岚最近风餐露宿,这回倒也算是久违的睡了一个好觉。
睡梦中,有人推起了沐岚的肩膀,虽然舍不得梦中的金山银山,但也已是睡饱了觉,于是沐岚便伸着懒腰睁开了眼。手脚一动,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从先前那个木桩上给放了下来。
“沐少侠,你没事吧。”
沐岚从地上爬了起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丢到了另外一处牢房之中,手脚虽然未被绑起来,但手腕与脚腕之上已经套上了一套沉重的枷锁。转头看向与自己说话的人,虽然火光之下看不真切,但是那人的轮廓却是似曾相识。
“......你哪位?”
见沐岚开口说话,那人也是松了口气般的抚了抚胸口,随后道:“你身上的伤还打不打紧?”
沐岚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只见衣服早已成了千疮百孔的一块破布,残存的布片之间可以看到身上的一道道血印,道道都是鲜血淋漓,看起来简直是触目惊心。
沐岚试着动了动身子,道:“都是些皮外伤,哈,胡家那个愣头青不中用啊。”
见沐岚一副精气十足的模样,问话的那人也是开心了起来,连声道:“那便好,那便好......”
这时,火光摇曳了几下,照亮了那人的银发和赤红的双瞳。
沐岚看到那人的脸庞,疑道:“你是狩魔时的......”
只见那人起身,向沐岚郑重的行了一礼:
“原先并未好好同沐少侠道谢,在此再次拜谢沐少侠救命之恩。”
“还,还有我!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身边的黑暗之中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将沐岚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向那片黑暗望去,便发现当时那个灵族二人组的另外一人正坐在自己的右手边不远处。
“这倒是巧,我还正愁一人在牢里无聊。”
只看那位灵族坐下身来,接着说道:“不只是我们,这里还关押了数人,都是在少侠之后被丢进来的。”
沐岚看了看四周,确实发现有数人坐在牢房的阴影之中,手上脚上同自己一般都拷着枷锁,身上皆是伤痕累累,已是没了丝毫反抗的力气。
沐岚见那几人都是身形彪悍的壮汉,想必也是行走多年的老江湖,心中不解,道:
“你们俩关在这里也就罢了,那几人又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他们也招惹胡家了?”
听到这里,坐在那边的一位黑脸汉子登时来了脾气,一拍大腿怒道:“呸!我何时招惹过什么胡家?我听闻此处有狩魔之事,便想来此处捞他一笔,谁想到刚刚进城便着了套,让他们灌了迷药,一顿好打!”
一位独眼大汉听罢,心中的怒火也是被引了起来,道:“我闯荡江湖多年,本打算来在这谷离城开个铺子,过些寻常百姓的小日子,谁想到竟被这天杀的胡家给盯上了,妈的!”
此时有一人忽然笑了起来,众人皆是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只看那人直接将身上破烂的衣衫扯下,光着膀子笑了一阵后道:“呵,我那日接了胡家狩魔的活,毕竟胡家有一个灵使,还想着此次多少能轻松一些,谁想到老子给他卖命,他竟然回头暗算!”
沐岚仔细看了看那人,这才发现那张脸的确在狩魔的队伍中打过照面。
“这倒是奇怪了,无冤无仇的,胡家抓你们做什么?”
众人一时无语,他们来路不同,又没什么共同的交集,实在是想不出胡家抓他们进来的理由。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那位灵族似是想到了什么,小声道:
“其实昨日胡家那些人将少侠丢进来时,我隐约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月华城之类的......”
“我们说话关灵族贼人什么鸟事,不想讨打就给我滚一边去!”
只看那位光着膀子的壮汉呸了一声,骂骂咧咧地吼叫起来。
灵族男子一见,赶忙闭上了嘴巴,身子不自觉地往沐岚的身后躲了过去。
许是没有了吵架的力气,见灵族男子闭嘴后,光膀大汉鼻子一哼,倒也不再继续叫骂,背靠着墙壁休息起来。
一旁的独眼汉子待得气氛缓解了些许后,若有所思道:
“说道月华城,近日墨竹轩不是要在那儿办歌会么?”
黑脸大汉一听,一拍脑门:“啊,对啊,夕鸾!两日后的墨竹歌会,我还想着去瞅瞅那洛神的容貌呢!”
只听光膀汉子冷笑一声,道:“见夕鸾,就凭你?呵,她的歌会岂是我们这种平民百姓进得去的?再说了,如今你我都被困在了这个鬼地方,何时能出去都不知道,你倒还记得歌会?”
黑脸大汉一时无语,独眼汉子也是叹着气摇了摇头,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不禁有了一丝苦涩。
趁着这个空当,沐岚终于将心中憋了很久的问题问出了口。
“那个墨竹轩究竟是个啥?夕鸾又是谁?听说她赚钱厉害的紧,一张票一家店面什么的......”
沐岚这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只看那三个汉子瞪大着双眼,一副看着奇珍异兽的模样向沐岚看了过来。
黑脸大汉按着脑门道:“墨竹轩也就罢了,连夕鸾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的深山老林跑出来的?”
沐岚不好意思道:“我一直跟随家师隐居山林,近日才出山闯荡。”
独眼大汉道:“要说这墨竹轩,那可是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大商会,大到地权军备,小到衣食住行,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他们的生意。不过要说这几年墨竹轩最有名气的,那便要属歌会了。”
“歌会?”
“啊,这是墨竹轩搞出来的新名堂,他们花大价钱包下大陆上著名的歌姬,然后找一个场子让这些歌姬在上面轮番表演,若想进去看,便得交钱买歌票,不过那歌票向来是贵的出奇,最便宜也得花上十几金币。”
“金币!”沐岚嘴巴惊的合都合不上来,便以沐岚的情况来说,此次参加狩魔所赚的那些钱约莫有五十银币,若是按照当前的行情,一金币可以兑换四十银币,那么十金币便是四百银币,足够沐岚拼死拼活的干上八回。
沐岚道:“不就是听人哼个小曲儿么,搞得这么贵谁还肯去?”
独眼大汉摇了摇头,又道:
“寻常百姓自然不会去,不过那些富商高官可就不一样了,人家家财万贯,不在乎那些小钱。他们去看歌会,听曲儿是其次,主要还是去看人的。若是看上了哪个歌姬,随便一出手便是几百金币的打赏,许多富商的小妾都是从墨竹轩的歌会上寻到的。”
沐岚一听,心中一乐:这哪是什么歌会,分明就是个大型相亲现场,这墨竹轩也真是会搞噱头。
只听那人接着道:“夕鸾便是这墨竹轩名下的一位歌姬,也是墨竹轩中最盛名的一位歌姬。传闻便是那些墨竹轩从大陆各地选出来的绝美歌姬,与夕鸾一比也如同月下萤火,顿时没了丝毫光彩。”
说起夕鸾,一直沉默着的光膀大汉也是来了兴致,只看他向沐岚凑近了些,道:
“不过这夕鸾可不同于寻常歌姬,无论那些富商大官出多少钱,每次都只肯唱上一首;无论何人向她示好,她也都一律回绝。这些年来,多少人为了讨她欢心倾家荡产,却依然没有一人能博她一笑。”
沐岚听罢,向光膀大汉问道:“这夕鸾如此不给面子,那些有钱有势的大老爷们竟然也能忍的下这口气?”
“嘿嘿,因为这夕鸾还有另一个身份。”
光膀大汉说道此处故意钓了钓沐岚的胃口,随后才道:
“符夏最年轻的魂灵境灵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