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的大脑一片空白，待得看到顺着匕首滴落的鲜血时，停转的大脑才终于开始了运转。
“你，你在做什么！”
胡云本打算上前质问，可小腿一蹬，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瘫坐在了地上。
柳毅拔出匕首，斜眼看了看地上的胡云，淡淡道：
“做什么？呵，不但脑子不好使，连眼睛也瞎了么。”
胡云此时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看着柳毅的双眼之中已经透出了几丝恐惧。
“她不是你的女儿么？！”
柳毅冷笑一声，甩掉匕首上的鲜血，目光再次转向柳烟儿。
柳烟儿此时正紧紧咬着牙关，她从小到大并未受过什么外伤，左肩传来的剧痛让她几近晕厥，片刻之间，身上的衣服便已被汗水浸透。
“爹爹......”
柳烟儿抬起头来，努力让自己正对柳毅的脸庞。随后，只听柳毅开口道：
“是我。”
“您......还好么......”
“恩。”
“是么......那烟儿便......放心了......”
柳烟儿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又道：
“您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对吧......我知道的......我不会怪......怪您的......”
柳毅缓缓蹲下身子，轻轻的摸了摸柳烟儿的头。
“你啊，真的是......”
柳烟儿再次看向了柳毅，这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平日里的那个柳毅，那个沉稳、严厉、又不失慈祥的父亲。
可是下一瞬间，柳毅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蠢货。”
回荡在柳烟儿耳边的，只有那一句冰冷的话语。
“您......说什么......”
柳烟儿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只道是自己被手臂上的剧痛影响，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见柳烟儿这幅模样，柳毅叹了口气。
“理解不了么，那么......”
说着，柳毅握紧手中的匕首，又狠狠地刺入了柳烟儿的右臂之中，随后拔出匕首，还未擦干血迹，便又将匕首向柳烟儿的右肩刺了下去。
柳毅机械般地重复着动作，每刺一刀下去，脸上便多出几分疯狂的笑容，到最后，终于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鲜血划过手臂的温度，匕首撕裂血肉的感觉，明明真真切切地感受着一切，柳烟儿却仿佛置身与梦境一般，只是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父亲在挥舞着匕首？
为什么父亲看起来如此的陌生？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会看着自己的鲜血大笑？
柳烟儿想要去问为什么，可一股莫名的恐惧仿佛封住了她的嘴巴，随后伴着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柳烟儿终于再也站立不住，靠着墙壁缓缓坐倒在地。
“疯子，你个疯子！”
看着如此异常的画面，一旁的胡云连滚带爬地跑出了牢房。
柳毅冷眼看了看逃出牢外的胡云，随后便又将目光移了回来。
柳烟儿看着胡云狼狈而逃的模样，强打起精神问道：“这是......为了......逼走他......对么......”
“还在说这种蠢话。”
柳烟儿心中尚且还留存有一丝希望，但柳毅口中所说的话，却将柳烟儿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泯灭。
忽然间，柳毅背后暗潮涌动，不消片刻，那片暗潮之中走出来一位全身罩着黑色斗篷的男子，男子面部以白骨而成，正是胡云口中的骨面大人。
“感人的父女再会已经结束了么。”
“骨面大人，玩笑还请适可而止。”
“无趣的家伙。”
骨面走过柳毅，行至柳烟儿身前，看着浑身浴血倒在地上的女子，随意地用脚踢了一踢，然后回头看向柳毅。
“你莫不是忘了我交代的事。”
“大人放心，我避开了要害。”
骨面听罢，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以脚抬起柳烟儿的下巴，正打算瞅瞅柳烟儿的模样，却听柳烟儿道：
“你是谁......”
骨面道：“竟然还有力气说话么，真不愧是那个家族的人。”
“你说什么......”
见柳烟儿不解，骨面不禁笑了几声：“哈哈，什么啊柳毅，你这家伙还没说出来么？”
却看柳毅低头应道：“鄙人认为，好戏总要给大人留到最后才是。”
骨面一听，神色大悦，竟是仰天大笑起来。
“好！你与那些废物们果然不同！既然如此，便让我好好看看这场戏吧。”
说罢，骨面移开身子，好让柳毅走上前来。柳烟儿见状，心中恐惧更甚，她莫名地觉得，接下来发生的事将会彻底摧毁她的世界。
只看柳毅几步上前，却不看向柳烟儿，只是望着铁窗外的一片虚空，缓缓说道：
“二十年前，我柳家遭奸人陷害，一夜之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独自一人无依无靠，只得靠做些苦力赚口饭吃。”
“那一夜，我刚刚做完活计，返家的路上，竟是与一名蒙面人撞到了一起，那人已是受了重伤，与我相撞之后，立时便倒在地上不再动弹，竟就那么气绝而亡。”
柳毅仰起头来微闭双眼，仿佛再次回到了当时的情景。
“我听那蒙面人怀中似有婴儿啼哭，松开衣襟，果然看到一个女婴。想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遭了贼，便将其抱回家中，打算明日交予官府。”
“待得第二日，官府一大早便贴出寻人告示，我见那告示，心中一惊，只道苍天有眼，竟然将仇人的骨肉送到了我的手中！”
柳烟儿听到此处已是明白了三分，心中恐惧之意更甚，口中喃喃道：“不......不会......不会的......”
柳毅低头看向柳烟儿，冷声道：“你正是灭我柳家的罪魁祸首，楚家家主楚凌云的女儿！”
柳烟儿避开柳毅的目光，身子微微颤抖着，却不知究竟是因身上剧痛，还是由于柳毅所道出的惊天秘密。
柳毅接着道：“当我知道真相时，立刻便跑回家中打算掐死那个女婴。可当我的双手掐住她的脖子时却又忽然想到，我柳家的大仇，用区区一个女婴的性命就能抵挡了么？”
“不能！”
“我思前想后，终于想出一条妙计——我要亲自将这女婴抚养成人，让她代我前去复仇！无论是她毁掉楚家，还是楚家将她杀掉，我只需待得尘埃落定之时道出真相，无论结果如何，都足以让楚家、让楚凌云那恶贼万劫不复！”
柳毅言辞激动，情到深处不禁握拳高振，充血的双眼之中狂气十足。
可没想到下一刻他却突然没了神采，便连声音也是突地没了生气。
“可人算不如天算，楚家恶事做尽，终究还是遭了报应。只可惜我苦苦准备多年的计划，竟然就这般不了了之。而此时，那女婴已是长大成人，甚至还觉醒了灵脉，我为了重新振兴柳家，虽百般不愿，却也只能依靠她的力量。”
柳毅右手抓在自己的心口之上，神色中满是悲怆之意。
“柳烟儿，这本是我那个刚刚满月的女儿的名字。每当我叫出这个名字，心中都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可唯有这样，我才不会忘记我那苦命的女儿，更不会忘记我柳家的血海深仇！”
柳烟儿此时双目无神，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掌中的鲜血，脑海里却早已是一片空白。
牢房之中安静了下来，在一旁看着的骨面拍手笑道：“哈哈哈，好戏，好戏！不过，如今柳家之所以东山再起可是全靠着这个小丫头片子，你就真的不觉得可惜么？”
柳毅道：“如今柳家有您为靠山，区区一个灵使又算得了什么？现在楚家只剩下这最后一名余孽，杀了她，楚家便是真真正正的绝了后，岂不快哉！”
骨面拍手大笑：
“好！如今余兴已过，回去好生准备，明日还有两条大鱼等着上钩。”
柳毅点头称是，随即向牢外喝了一声，立时从牢外走进一名黑衣男子。
“你于暗处埋伏，明日午时之前，莫要让任何人接近此处。”
随即又转头向柳烟儿道：
“若想要自行了断，我便将府中伺候过你的那些婆娘丫鬟统统杀了陪葬，劝你还是老实待着为好。”
骨面在一旁听着柳毅的安排，不禁感叹：“无毒不丈夫，够狠。”
柳毅面无表情，向骨面道：“大人，我们该走了。”
骨面点了点头，双手结了一个古怪的印法，口中大喝：
“开！”
只看面前的虚空处浮现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旋涡，眨眼间黑色旋涡便长至一人大小。
骨面解开手印，信步走入旋涡之中，柳毅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了那片黑色的漩涡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