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便有许多人纷纷附和道:“是呀是呀,若是没有师兄的义举咱们杭州府肯定考不了这么好。”
李尘这才想起来问道:“咱们两县一共考中了多少?”
“五府前一百名里,我们府就占了六十三个!”考生们激动不已道:“这成绩空前绝后啊!”
李尘一听也激动了,声音有些尖锐道:“这么多?那岂不是基本都考上了?”
“是啊,府学一百个名额,我们有六十三个都能上”考生们欢天喜的道:“再加上县学各取五十,一共考上一百六十三个!”这么高的录取率,确实是从来没有出现过,除了杭州考生实力强劲之外,与他们提前进场有很大关系。
因为杭州府排在末了入场,若是按部就班的进去,定然统统与考棚无缘,这可是六月里啊,要不是如此中暑的几率一定比中式的几率高,
李尘也高兴坏了,和大伙大笑一阵后,双手微微一抬,人群便安静下来,听他朗声道:“等回去后,咱们联名上一道书,请提学大人格外开恩,把那七位同年也一录了,君子有成人之美,想提学大人很愿意成全这一段佳话的。”
大伙轰然叫好又喊又跳,兴致别提有多高昂,惹周围人纷纷侧目……或者说是羡慕嫉妒恨,
既然成绩出来了,大家决定立刻离开这鬼地方……这次杭州之旅被如同囚犯一般对待,让生们对向往已久的人间天堂,实在是好感大减。
但众人就要离开的时候,却有一辆学衙门的马车开了过来,车上的官差大声道:“提学大人有请各府五魁,前去出席簪花宴!”
李尘只好站出来,众人道:“我们等着你,”
李尘笑道:“不必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我们坐客船回去吧”众人一想也是,嘱咐他注意安全,便依依惜别了,陈秋水也过来和李尘告别。
姚礼站在李尘身后,和李尘一起望着渐远去的众人,李尘突然轻声道:“你怎么不走?”
“我再等你啊?我想和你一起走?不如我在有间酒楼等你怎么样?”姚礼道,
“什么等我?我们走的方向完全不同,我看你是恋中了有间酒楼的菜吧?”李尘笑道,
姚礼听李尘这么说,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李尘突然道,“真不容易啊……”
姚礼深有感触的点点头,沉声道
“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半年的残考试,二三百人里才一个,确实是不容易啊!”
李尘先是一愣,然后才淡淡笑道:“对呀,”其实他所感慨的,乃是更深一层——他由中秀才之不易,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原本在李尘看来,爹的人生简直失败透顶,试不中,家产败光,媳妇病了没钱治,宅子还被人黑,到儿子重伤时,连宅子都没当了,若不是正碰沈老爷,儿子也死翘翘了,然后寄人篱下不说,还沦为了一个教书匠。
这一切的一切李尘都看在眼里,虽然从来不说但心中对老爹却总是隐隐有些瞧不起,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也能从他日常的表现中看出端倪……首先父子俩单独相处时,他向来不用敬语而是以朋友的方式对待,这样虽然亲但失之尊敬,要知道他在对待外人时持礼甚恭,向来有“谦谦君子”的美誉,为|么在对待自己父亲时,却从来不谦呢?其中原因不言而喻。
更为明显的是,他对老爹的控制欲太强,哪一步该怎么走,都必须按照他说的办,如果不照办,他也会想办法逼着他照办,可说他父子俩的关系完全倒置过来,儿强势父亲弱势...
如果李志真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那就活该这样,但当李尘亲身经历过一次童生试,知这其中的淘汰率是多么残酷后,才猛然发现,能成为一名秀才,便是人生很大成功!这至少证明你比全府九成五的童生都强!
在五千多考生能考三百名的人,怎么能说是失败者呢?之所以人生困顿,只不过是科举太残酷,浙江乡试太残酷罢了。
当看到那些同年的意气风发时,李尘恍惚看到二十年前,李志也是其中的一员,踌躇满志的踏上归乡的航船,回首望一杭州,用年少轻狂的声音高喊一声:“吾再来之日,必中桂榜也!”
有着这样的骄傲经历,又处在这样的一个“君为纲,父为子纲”的伦常社会里,可想而知这种父子关系的颠倒,会给老爹带来多大的压力,然而李志从来没表现出来——为他知道儿子比他强,儿子是为他好,在被时乖命折磨的快活不下去时,儿子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李尘终于体会到,父亲一定是痛苦的,因为在他在儿子面前,丧失了一样叫“尊严”的东西,就算自己当了钱塘第一首富,依然在儿子面前说了不算……感激与痛苦纠缠着,想必老头心里很渴望解脱。
李尘心中的坚冰突然有些松动,他似乎有些体谅父亲为什么前线父亲一直拒绝李尘来杭州的愿意了,不肯到杭州只是为了摆脱目前这种有的位没尊严,有幸福没快乐的纠结状态。 李尘幽幽叹一口气,他自言自语道:“换个立场想一想,老头其实也没有不好。”
“谁不好?”陶臣见他发呆良久,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谁家那老谁,”李尘白他一眼飘然而去。
姚礼跟上来,笑:“待会吃饭,咱么去游西湖吧?”
李尘摇摇头道:“我想赶快回去,有点想家了,”
姚礼瞪大眼睛道:“我一直以为你心大很呢。”
“心再大,里面都装了个家,”李尘又白他一眼,又飘然往前走一段。
望着他仙气十足的背影,姚礼摇头笑道:“这家伙最近变化可真大。”
这次提学大人特意把这次宴席安排在了西湖的一艘画舫上边,除了邀请五名案首以外,还有的就是提学府的属官,好在这场宴席让李尘也不是十分的物料,作为杭州府的案首,大清朝的第一位‘小三元’席间敬酒更是频繁,等到酒足饭饱之后李尘几乎是被抬着会的有间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