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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倪涵9岁那年,家里多了个长她两岁的小哥哥。

小哥哥来她家一个月前,家人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张罗,爸爸的书房清理一空,整个房间全部粉刷,定制了做工精致的品牌儿童家具,连天花板也请人做了蓝名星空彩绘。

爸妈郑重地征求她的意见,"我们领养个小哥哥,以后来保护你好不好?"

倪涵虽然才9岁,却一眼看穿大人的虚伪:

"你们真的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吗?如果我说不愿意呢?"

父母头痛地彼此交换了下眼神,"涵涵,你不是一直羡慕同学家有两个孩子?家里多个小哥器给你作伴,为什么不愿意哪?:

“我不是不愿意,我是讨厌你们已经做了决定,还来假惺惺问我行不行!"

妈妈对爸爸使了个眼色,后者识趣离开,妈妈把倪涵搂在怀中,擦干她脸上湿湿的泪痕:

"涵涵,不是爸爸妈妈做好了决定,而是这个小哥哥很特殊,是国家托付到我们家寄养的,他的身世很凄惨,爸爸妈妈很心疼他,想给他一个温暖的家,不是刻意忽略你的感受,爸爸妈妈保证

妈妈在耳边竖起三根手指,"就算小哥哥到了咱们家,我们涵涵也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公主,只会多个哥哥爱你、宠你,绝不会瓜分爸妈对你的爱......

倪涵吸溜了下鼻子,抬头可怜兮兮道:“真的?"妈妈笑着点头,"当然!"

"那好吧。”倪涵破涕,追问着,“小哥哥什么时候到,他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妈妈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给她看那小男生的照片。

那是倪涵第一次看到王嘉林,只一眼,她就喜欢上了那个漂亮到几近过分的男孩

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鼻梁挺秀,嘴唇是好看的菱形... ...这个男生,长得比绝大多数女孩还更清秀俊俏。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端端正正坐在病床上,圆形的吸顶灯光从他头顶打下去,衬得睫毛愈发葱茏,在漆黑的眼瞳中投下一片阴影,幽深得如同最暗的夜。

"他生病了吗?"倪涵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男孩,语气里充满担忧。

"是的,生了很亚重的病,在这里,"妈妈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是心理上的疾病,所以小哥哥来了,我们大家都要关心他爱护他,只有这样他才能快快好起来。

倪涵乖巧地点头。

妈妈把她从腿上放下来,拉起她的双手,神每是前所未有的郑面其事

“涵涵,开学你就上四年级,是个大姑娘了,哥哥的身世需要保密,所以对外我和爸爸会宣布哥哥是妈妈在上一段婚姻里生的孩子,因为不愿意跟亲生父亲移民海外,所以妈妈把他接过来一起生活,对外我们会宣布他是妈妈的亲生孩子,是爸爸的继子,明白吗?

倪涵瞪大了乌漆漆的双眼。

妈妈揉揉她的脑袋,“妈妈以前结过婚,和爸爸是二婚,很抱歉以前没有告诉过你。"

“所以你以前真的生过一个小哥哥?"

妈妈扑哧笑,“假的。"

"那我们这算是,"善意的谎言’?"前不久她刚跟爸爸妈妈一起看过这部电影

"对,为了保护小哥哥,在任何情况下,对任何人都不能吐露他的真实身世。"

“可我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世。"

“以后慢慢会知道的。"

... ...

很多年后,倪涵才知道王嘉林来自遥远的彩云之南。

他的妈妈是当地纳西族的小学老师,爸爸是卧底缉毒整,在他11岁那年,卧底7年的爸爸完成任务,成功剿灭了当地最大的贩毒团伙,然而就在爸爸功成身退,回归警察队伍的次月,他们全家遭遇了灭门之灾。

小哥哥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小他一岁的妹妹,以及当晚找他妈妈辅导作业的邻家弟弟,全被丧心病狂,寻踪追来的毒贩砍杀在家中。

那晚王嘉林因为腿部骨裂,去医院打了石膏,毒贩破门而入的时候他因疼痛难忍正躺在卧室对着签爸撒娇,

外面的惊叫和砍刀劈裂骨头的声音传来时,爸爸第一时间反销房门,掀开高箱液压床的床板,把他塞进去,按下床板的瞬间,爸爸紧盯他的双眼:“小麟,不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许出来,记住了吗?"

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爸爸已经迅速合拢床板,在毒贩用枪打穿锁头,破门而入的瞬间,抡起椅子砸了过去。

可借一声沉闷的枪响之后,他的膝盖被打穿,鲜血汩汩冒出,铁骨铮铮的男儿身不由己地单膝跪倒,下一瞬,另一只膝盖也被打穿。

为首的歹徒举起枪托,狠狠地将爸爸抡翻在地,其余人七手八脚举着砍刀蜂拥而

上。

鲜血四溅 .....

那一声声砍刀入骨的声音,成为少年永世难以摆脱的爱梦,

伏在暗黑的床箱内,王麟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背,阻止尖叫从喉间溢出。

隔着床箱侧面的透气孔,他和爸爸渐渐涣散的眼神交汇。

爸爸的脸已被鲜血桨染,可他看他的眼神那么温柔,充满鼓励意味,似在无声地称糕他做得很好,保在实力,继续隐蔽!

他已被砍得浑身是血,而那些人似平并不想很快结果他的性命,有人踩着他脸使劲辗轧,“草你妈我们蒋哥哪里对不住你!百千克的货全部被条子缴获,六十三个弟兄判了死刑!!杀你一千一万遍都难解我们心头之恨!!!"

下一瞬,一只粗壮的大手揪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那只手的虎口有枚硕大的疱痕,疱痕上纹着只黑色的蜘蛛,此刻随着虎口的贵张,那只蜘蛛前端红色的螯肢仿佛有了生命般张牙舞爪 。

"豹哥,时间差不多了......"身边有人低声提醒。

话音刚落,一柄长长的尖刀刺进爸爸咽喉,鲜血咕噜噜地冒出,暗黑的床箱内王麟泪流成河,整个人都在无声地剧烈额抖。

"人数清点了吗?"

"点过了,一共六口人,全家灭门!"

“每个人都在心口补一刀,确保不留活口!"被唤做“约哥"的男人沉声吩咐

"是!"

虎口一提,尖刀从咽喉拔出,爸爸的身子软软到下,“豹哥"起身,马靴将头颅瑞成匪声所思的角度,"割下这厮的脑袋,好去祭莫我们死去的兄弟!

... ...

后来的少年无法独自处于黑暗密闭的空间,医生说他患有严重的密闭恐惧综合征甚至夜间睡觉,也要留盏昏暗的台灯。

身处绝对的里暗,他会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浑身痉挛。

改名王嘉林的烈士遗孤来到倪家的前三年,每周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去看心理医生

但是收效甚微,医生说他遗留有严重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恐惧,绝望愧疚,自责等等负面情绪让他极度自闭,而且拒绝接受任何外界的帮助和开解。

医生揣测,他可能穷其一生,都未必能走出这种状态。

后来的倪涵隐约搞摩出上面之所以选择她家的缘由。

大概率是因为她的家庭成员与他的原始家庭极为相似:妈妈都是老师,爸爸都是公安系统公务员,家里有个小他一两岁的妹妹,唯一有所不同的是两家一南一北,生活习情和语言环境大相径庭。

不过这或许也是领导苦心孤诣的安排,毕竟,越是远离他的家乡,他的人身安全就越能得到保障。

王嘉林来到她家的时候,没有太多的行李,除了几件随身的衣物,只带了一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他跟签爸妈妈和妹妹照的全家福,

爸爸剑眉星目,手麻揽在妈妈腰上,笑容幸福而体粹。

妈妈的头轻轻歪向爸爸,届眼弯弯,眼睛里像有星星在闪烁。

兄妹俩手拉手站在父母身前,哥哥笑得见牙不见眼,妹妹可能正处千换牙期,漏风的门牙无端透着几分采萌。

一家四口都是高颜值,大长腿,光从照片上就能感受到满溢而出的幸福味道。

倪涵每次看到那幅全家福,都会替他痛到心尖发颤。

巨大的家庭变故,将那个原本笑容阳光灿烂的男孩儿,变成像冰一样冷漠,像雾一样苍白,又像出鞘的锋利匕首一样,既伤人,又伤己。

可是年幼的倪涵从来不怕被他刺伤,从他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起,她就成为他甩不掉的小尾巴。

学校短暂的课间十分钟,她会跑到他教室:

“哥哥哥哥,这是你早上忘带的作业本!"

“哥哥哥哥,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糯米糕!"

有时她也会踩着放学铃声匆匆跑来:

“哥哥哥哥,雨好大噢,这是我帮你带的雨余!"

她气喘吁吁,将一把小小折春的雨会放在他桌上,

早晨出门的时候,妈妈说天气预报有雨,给兄妹俩一人准备了一把雨伞,可是王嘉林不言不语就出门,像没听见,又像即使下雨也没所谓,

周围的学生开始起哄:

“整天咯咯咯咯,咯略咯略,小妹妹,你是不是属母鸡的?"

“哎,这个哑巴真是你哥?"

倪涵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咪:“你才哑巴,你全家都是哑巴!"

"哟呵,小妹妹气性挺大哦!》

一个体型足有倪涵两倍的小霸王推搡着,把她按在墙上,"叫我一声好哥哥,说妹妹知错了,我就放了你!"

"呸!"倪涵啐了他一口。

王嘉林冷漠地收拾书本,把书包损在肩后,提脚走人。

自始至终,他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扫她一眼。

一分钟后,瓢泼的雨幕中响起哒嗽哒的跑步声,一把白底印花的雨金开他头顶少年转头,眼里是遮掩不住的厌恶,"走开!离我远点!!"

“哥哥,"女孩软软地笑着,讨好地将雨伞举高,企面几乎全部倾斜向他,大雨尧得她睁不开眼,"给你伞,你身上全都淋湿了,会感冒的......

少年猛地挥手,将女孩递来的雨伞打落一旁。“说过一百遍了!别跟着我!!"

"是妈妈让我把伞交给你的。”弱弱的坚持。“我不需要!"

“可你这样会感冒的,感冒了又要去看医生,你不是最讨厌去医院看医生吗?"少女捡起伞,一手固定着书包带子,一手举着伞跑步追着身高腿长的少年。

"伞给我,你,立刻消失!"

"好的好的!"少女大大的笑容倏忽点亮整张俏丽的脸庞,她一边忙不迭地点头哈腰,一边般勤地将手中的雨会递给少年。

随后她卸下书向顶在头顶,在连天的雨幕中奋力奔跑起来。

少年后知后堂地发现,他拿的是企柄印有hellokitty的女式伞,男式的估计被他班的小霸王抢走了,怪不得她能那么快脱身。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中,妈妈奇怪地责问妹妹,"不是给你们一人准备了一把伞怎么你冒雨跑回家?瞧这淋得跟落汤鸡似的!"

妹妹不好意思地笑着,"另外一把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这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妈妈打开燃气热水器,"快起洗个热水澡,小心着凉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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