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定格的时间,被遗忘的感情,被放大的悲哀.
"没有骗你."夜凉,西哈鲁的身体上像被灌满了铅水,无法动弹一下,惟有眼睁睁的看着凯瑟琳凄伤的面容,聆听着她不停的,断断续续的喃喃自语;西哈鲁吐出四个字后再没有开口没有动,在这一刻像是一尊雕塑般存在着,他的眼中绽出的神采隐藏在黑暗中难以看清楚.
远处是安详的万家灯火,这里的黑暗沉静就变成很不符合气氛的事情;"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要回去睡了,凯瑟琳小姐也请早点休息吧."良久后西哈鲁的声音划破静谧的天空,像是喟叹一样西哈鲁轻轻说完直走向天台的出口.
"还记得这样的月色吗?还记得当初的誓言吗?"凯瑟琳轻微柔弱的声音径自响起,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西哈鲁听."你还记得吗?达鲁!"
西哈鲁的脚步却是丝毫没有停顿,消失在天台的门后,身后是喃喃凄伤的红发少女和清朗的半月高挂天际.
西哈鲁感到迷惘感到惊恐,长久以来自己的生活似乎在这场内战中彻底被打乱了,他不知道哪些是可以相信的真实,那些是自己所无法记起无法面对的，适才凯瑟琳的泪眼朦胧犹在眼前,自己的心像是被利剑刺穿了一样疼,看着那时的明月,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一些莫名陌生的画面,有陌生庭院下同样的半月,同样的凯瑟琳;时空不断变化着,刹那又变幻到未知山谷中血红落日下凯瑟琳绝望的眼神;最后出现的却是凯瑟琳温暖笑容下伸出的手;这些画面不断的跳跃着,侵扰西哈鲁平静的思绪,他觉得很害怕,尽管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却有一种感觉告诉他这些东西会颠覆他目前的生活,彻底改变他人生的轨迹.
"你这又是何苦呢?"天台上的空气扭曲着撕裂出破洞,蓝发少年从破洞中走出悠悠的说,他慢慢的移动到凯瑟琳的身边,用自己的视角开始仰望明月:"如果不是他自己的意识自动的觉醒,外力强迫下记忆会发生错乱,大人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他明明已经记得."凯瑟琳怆然道:"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要继续骗我?"
"这样的悲剧还真是不符合我的审美."蓝发少年无奈的笑着.
西哈鲁躺在床上,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莫名飞舞的画面,那些画面中的自己不是自己,他只能这样告诉自己,努力强迫自己进入睡眠;清晨的阳光照射进西哈鲁的房间时,他已经坐在床边,眼中尽是疲倦的血丝,一看便知昨夜的睡眠并不好,他迅速的漱洗完毕后依照约定时间来到但丁军部开会.
会议室中的圆桌已经坐了很多,'暗夜星辰'的大多数干部已经落坐,基斯也已经冷然的在座,待得西哈鲁落坐之后会议正式开始;从一开始进来到现在西哈鲁就发现了'暗夜星辰'干部们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他努力的把目光投向基斯询问,得到的却只是基斯一贯冷酷的视线.西哈鲁努力的把自己的设想叙述完毕后,会议就分为两派展开了热烈讨论,一派赞同西哈鲁的意见而另一派则是反对.
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到中午十二点,会议室中的众人意见还是没能达成一致,西哈鲁讲的口干舌躁还是没有用,反对派的声音依旧响彻耳边,而自始至现在,代表两边*****的基斯和欧辛都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像是在等待意见统一的那一刻;会议呈现拉锯状态,哪一方都无法令另一方妥协,无休止的讨论渐渐转换成了漫骂和互相诟病,时针指向下午一点时,圆桌顶端的欧辛看着渐渐失控的局面清了清喉咙,似乎是要发言,周围顿时一片寂静."我来说一下吧,对于西哈鲁大人的提议我个人是呈赞同态度,作为'暗夜星辰'的代统帅,我有权代表骑士团作出最后的结论,我这样说各位没有意见吧?"欧辛说话同时把目光投向在座每一个人,最后目光停留在西哈鲁身上.
"好了,既然意见统一了,下面应该商讨的应该是这次的行动具体的流程了."欧辛说话极有条理,几句话便统一了会议方向,使得整个会议再次趋向平稳和谐.
确定了内容的会议是很愉快的,之后的两个小时中,在沙盘边两方制定了针对李察德的军事方案,简单来说就是'暗夜星辰'将会全力配合帝国征讨军行动,而战后的利益分配也初步的达成共识,相关细节还会进一步商榷;于三点半整个会议告终,由始至终,基斯还是沉默的像是石头,一语不发.
整个军事计划最后的完成有点大胆,欧辛不知道基于何种原因一口咬定李察德将会于半月内度江,败局已呈之下唯一逆转的机会就是作出令李察德所意料不及的行动,具体来说就是比脚程,因为李察德度河后的目标定是一路直上王都,己方想要在他之前截住他的话只能经由天界绕过亚里米亚河反方向直取王都,虽然路途上要远上不少,却省却了亚里米亚的障碍;这个主意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对帝国都是有益无害,所以西哈鲁很快接受了这个主意.
计划定于明天出发,'暗月星辰'将派出八千精锐骑兵和一万二的步兵联合帝国三万的军队奔赴王都,总兵力达到五万,兵力上已经与李察德达到了基本平衡,鉴于王都的地利己方的优势显而易见,西哈鲁对于这个计划充满了信心,一切从王都开始从王都结束.
出发的日期是个晴朗的天气,久违的天空终于放晴,西哈鲁和欧辛联合作为这次行动的指挥,而军神基斯则出人意料的选择留在但丁,在接到西哈鲁战胜的消息后火速带兵围困寒霜领,彻底断绝李察德再次复兴的希望,全盘计划简直无懈可击,决定的关键却在于西哈鲁能够赢得这次战役.
这里是天界赤月丘陵地带,欧辛似乎对这里的地形相当熟悉,带着军队没有走一点冤枉路,以最快的速度向绕向圣魔;丘陵地带的风景有点糟糕,西哈鲁欣赏着沿途别样的景色,心情莫名的澎湃;希望真是奇妙的东西,有了它,任何的天气地形都无法影响心情,一想到自己很快就会见到嘉希,他的心情就无法抑制的高涨,毕竟王都才是自己的家.
军队行军时默默无声,效率却是一点不低,欧辛统军似乎颇有心得,能训练出这样纪律严谨的军队本就不是轻松的事;"不知道西哈鲁大人对于天界还有没有印象呢?"欧辛的战马走到西哈鲁身边闲聊道.
"老实说没什么印象了."西哈鲁不想扫欧辛的兴,却还是很老实的回答了,在他残缺的记忆中自己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出生的地方是具体在哪个地方,而自己父母的轮廓只是两个模糊的影子而已,对此西哈鲁也披为无奈.
"这样啊."欧辛有些感慨道:"天界可以说是大人的故乡吧,遗忘故乡似乎是一件不怎么礼貌的事情."
西哈鲁环视着周围嶙峋的怪石,轻轻叹道:"事实上我只把圣魔作为我的故乡,,那里有我熟悉的建筑,那里有我熟悉的人,那里有我的妻子,不久后,那里还将有我的孩子."声音虽叹,却流露出极大的感情和满足.
闻言的欧辛脸上大为吃惊,他的声音也讶异道:"哦?没有听大人提出已经成婚了."说着他又释然的笑了笑道:"大人年轻有为,自然会有好多姑娘慕名追随,只是有点想不到大人会这么年轻就有了自己的家庭."
西哈鲁的脸上现出有点羞涩却幸福的笑容,目光注视着天边的浮云轻道:"呵呵,也许是早了一点,去了王都还请欧辛大人来我家做客,我老婆做的菜很棒哦."说着他似乎想起什么来:"对了,我妻子也来自天界,似乎是来自云城的一个大家族."
陶醉在幸福情绪中的西哈鲁丝毫没察觉欧辛闻言的惊讶,欧辛的脸色变的很难看;"西月家族."欧辛干涩的说.
"恩,对,就是西月家族."说到妻子的西哈鲁的话明显的多了起来,他兴致勃勃的介绍着关于妻子的一切,似乎想让欧辛明白自己拥有多么好的一个妻子,当他的视线回到欧辛身上时却发现了他脸色的难看,不免关切的问道:"欧辛大人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难看啊."
"没事."欧辛简约的回答着,调整了马速慢了下去,与西哈鲁错身开来.
虽然对于欧辛奇怪的表现有些不解,西哈鲁却没有继续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何必去挖掘别人的伤口来作为自己的谈资呢!此后一路无语,除了惯例性的各自交换军队状况外两人不再说话;旅程进行了最后一天,为期半个月的旅行已经差不多到了尽头,圣魔平原开阔处的入口已经隐约可见.
这天中午吃过午饭全军短休的时候欧辛再次来到西哈鲁身边打开了话匣;"大人,对于你来说究竟是整个帝国重要还是你的家庭来的更重要呢?"语气中隐约酝酿着什么.
这个问题很奇怪,西哈鲁闻言不由把困惑的目光投向欧辛,此时正值阳光强烈的正午,在日光下欧辛的日月徽章闪着耀眼的光泽,他的脸庞也隐约带着神圣的光泽,西哈鲁不解的问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在西哈鲁的心目中,帝国正统王都已经和自己的家庭紧密的连接起来,对他来说,家就是王都,王都就是家.
"如果大人曾接受过骑士课程的话应该能明白骑士的牺牲守则."欧辛长吸口气悠悠的说起了骑士精神.
"欧辛大人有话不妨明言."察觉到欧辛话中有话的西哈鲁目光凝重起来,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话将会对自己造成一定程度的困扰.
欧辛的眼睛不敢注视西哈鲁而投向别处,口气严肃的说:"其实根据我和基斯将军所单独商议的结果是这次计划中还是存在一些不可预知的变数,所以在最后的计划中引入一些必要的牺牲."
"比如?"
"王都."
石破天惊的两个字,西哈鲁只感觉到自己的鼓膜嗡嗡作响,欧辛的声音不高内容却有着足够的震撼力,西哈鲁的头脑混乱了,他压根没有想到永远以守护王都为己任的基斯会安排了这样一个计划."不可能的,将军不会这样."西哈鲁本能的吼道.
欧辛的眉头紧皱起来,他有力的手搭上西哈鲁的肩头严肃的说:"西哈鲁大人请冷静点,这个计划只是最后不得已,请不要如此高声叫喊,这个计划还是绝对保密的."说着欧辛的口气慢慢缓和下来,他无奈的笑道:"究竟基斯将军会不会这样做大人你明白的."
回忆着基斯近来的表现西哈鲁逐渐冷静下来,太阳正烈,西哈鲁却觉得寒冷,全身不断渗出冷汗,他知道依照基斯的性格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猛然间他终于明白了'豺狼'这个称呼的真正含义,那是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豺狼;远征的一切经过全部出现在西哈鲁的脑海中,拼凑出所谓的真相."其实一切都在将军的计算中吧,从开始远征到现在将军的一切表现全部是按照写好的剧本在进行吧."西哈鲁无力的说出自己的结论,诚然,自己实在是太小看基斯了,军神就是军神,永远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一切只是他的棋盘和棋子.
欧辛的口气有些不忍道:"不错,其实从一开始基斯的无奈出征就可以看出端倪,依照他一贯的性格是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局势的不利早在他的计算中,而将计就计的这一步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置之死地而后生,豺狼的谋略实在是高明到了极点,如果可以,这样的敌人我永远不想面对."
"但是在洛衣卡废墟的死战又怎么样解释呢?如果不是我及时的赶到将军的死局将无解."西哈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否定.
"那也是计算,豺狼的情报告诉他你到来的时间,所以能上演这样的戏剧."
西哈鲁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一样,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将会再次成为基斯的棋子,长久以来的信仰崩塌了,西哈鲁难过到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来发泄自己的悲伤;"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基斯一直都不想骗你,告诉你这些只是出于我个人的情感,我不希望你到最后才痛哭失声,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事先行进到王都去带出你的家人,这也正是我想避免的悲剧."午休时间结束,欧辛慢慢的走向自己的战马,准备继续的旅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