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天空依旧阴霾,空气天飘荡着血腥与绝望的味道;达鲁一边咒骂着救援的迟迟不来一边奋力砍翻潮水般的敌人;转看身边的士兵无一不露出疲态,血红的眼睛中泛着夕阳般的绝望,凭借着同生共死的意志在支持着;敌人却像是不知疲倦的继续填了上来,情势危急到了极点。
撑不住了,达鲁知道这个高地的战略意义,但是如此下去除了全军覆没再无第二条路,他嘶哑着喉咙叫道:“全军撤退,听我命令,全数撤退。”声音中带着金属的粗糙感,早不见了平日的优雅与自信。
“大人可以走,我们不能走。”欧辛的声音重重的喘息着,却昭示着他那决死的信念:“大人请离开吧,大人是全军的希望。”
“一起走。”达鲁再无平日的风度,像野兽般吼道。
欧辛全身浴血,清秀的脸庞满是血污,蓝色的短发也沾染了点点血花,他大声的吼叫着:“失去了这里的高地,即使救援部队赶到只能重演这次的悲剧而已。”说着他的声音又泛着急促道:“大人请离开,够了,大人这样真的已经够了。就当是我抗命吧!”
“大人请离开。”剩余的士兵们齐声叫道。
失去这里不知名的制高点的话己方的骑兵再无优势可言,这点达鲁自然是知道的,他的眼睛红了,不知道是杀红了眼还是被感动的湿润了眼眶。
这个时候,战场另一边观察着战局的赤衣男阴鸷的说:“时间差不多了,不能陪他们玩了,传我命令,全军突击,势必十分钟内取得制高点。”他身边的独眼贼首挥舞着狼牙棒随着他的命令而率先带着亲卫队冲进了战场,流寇方终于放弃了礼貌的交兵而全数扑上。
“基斯塔布尔大人,和这样的人合作真的好吗?”赤衣男身后像是幕僚的中年男人小心的问道。
“我只是个军人,只负责执行命令,好还是不好由不得我说。”赤衣男淡淡的答道。
这一波的攻势猛烈了很多,似乎所有人都是这样想;似乎是总攻了,达鲁敏锐的察觉到这样不寻常的潮水般的来势,远处更黑压压的向着己方疯狂扑来。“走啊!”欧辛也觉察到这恐怕是最后的时刻了,他不由分说一把拉着达鲁往后拽。
刹那,大地开始震动,似乎预感到什么一样达鲁下意识的回过头去:“救援来了。”达鲁嘶哑的声音带来破晓的曙光。
大地的震动愈加剧烈,率先赶来的骑兵在阴沉的天幕下像是杀气腾腾的乌云席卷了半片天空呼啸而来,银白的盔甲闪耀着属于骑士的荣耀。瞬间像一条海平线推加入了战场,把达鲁及前哨的残部隔离在身后,借助制高点的优势猛烈的冲击着纯由步兵组成的流寇集团。
战局瞬间被改写,已经做着最后必死准备的众人还来不及反应这突然的逆转,事实告诉他们,他们得救了。
“大人,你受惊了。”米顿那苍老的样子却绽放出年轻人般的活力,他指挥着全军突击并亲自来到达鲁面前行礼汇报着。
“为什么这么晚才来?”照理说依照骑士的行进速度,最多一个小时就能赶到却迟迟的用了两个多小时才赶到,这无疑是极其反常的,达鲁深深的望了一眼米顿随后安慰道:“一切等流寇撤退再说吧。”
反观这时的战局,由于精锐的骑士大队赶到,流寇们猝不及防下被瞬间冲击的阵形散乱,溃不成军,醒悟过来的敌人退出五里的距离,在不远处静静的酝酿着什么,骑士大队则集结在制高处虎视着流寇们的一举一动。
“这真的是流寇吗?”达鲁和欧辛不约而同的说话引得彼此相视一笑,经过方才的血战两个男人之间的友情已经从无到有。
“宣布全军待命等待继续的援军到来。”达鲁略微一思索下达了命令,他用眼神咨询着经验丰富的米顿,米顿肯定的点了点头,大声的发令。
欧辛却在狼籍的战场上默默搜寻着什么,一会他拿着先前射向达鲁的冷箭来到达鲁身边举起那支明显大了几号的箭道:“大人请看,这就是刚才射向你的冷箭。”箭身有着暗红色的浮雕,闪着金属光泽的箭头上刻着阴森的狼头图腾。
能射出这种巨型箭的弓想想就知道一定不是普通的弓,达鲁有点后怕的想,要是欧辛没有及时的推开自己,以这种箭的来势射入自己的身体想必自己已经成为这里无数尸体中的一具;达鲁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欧辛点了点头。
“大人对这种箭有印象吗?”欧辛若有所思的看着巨型箭道。
“这是。。。。”一旁的米顿回头看到那支箭有些不可思议道:“这是‘豺狼将军’的专用刻纹吧。”
“豺狼将军吗?”欧辛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道:“看来我们碰上了一个好的对手,大人。”
‘豺狼将军’,基斯塔布尔,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现年应该是二十五岁,圣魔六将军之一;达鲁回想着尼雅临时查得的情报脸色却愈加的凝重起来,这个近年来被神化的‘豺狼将军’基斯塔布尔是圣魔第一军的统帅,相传此人统军征战无一败绩,全部以大获全胜而告终,所以又被人称为‘神运之将’。
达鲁对于这伙如此不简单的流寇被证实了身份却一点都不奇怪,哪里有两万多人的流寇,方才作战时那群流寇所表现出的超然的战斗力和井然的秩序本非普通的流寇集团可以做到。事至此,达鲁可以把这个突袭定义为猎杀自己计划中的一个环节;看来为了猎杀自己李察德一方下了很多功夫啊,达鲁无奈的想到。
自己仿佛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旋涡中,从自己接到命令领军出云城开始计划就已经开始了,一环扣着一环,而下一环将是什么呢?达鲁谨慎的思考着。
“如果有着‘豺狼将军’这种优秀的指挥官的话那流寇的行为就容易解释的多。”欧辛慢慢分析解释道,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分不清是为找到对手而高兴还是为自己坚持的荣誉而骄傲:“这的确是一群普通的流寇,之所以会令我们感觉如此不同只是因为有专业的军事指挥官在后方指挥所以表现的进退有度,但是他们还是一群战斗力低下的流寇,绝不是号称圣魔第一精锐的第一军。”欧辛说完望着乌云盖顶的天空开始沉默。
欧辛的解释合情合理,达鲁可以接受这种解释,之后问题却来了,第一军的将军不会私自出动来指挥一群弱小如绵羊的流寇集团;达鲁的眼睛也随着望向天空,他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句:“真的要下雨了。”
阴天的黄昏特别压抑,欲来未来的梅雨像是沉重的枷锁压在人心上喘不过气,米顿缓缓的做了两人都没有说出后的最坏结果:“这样说的话那流寇集团只是圣魔第一军的人肉城墙,只是用来试探并吸引我军的主力而已,而真正的圣魔第一军此时正在磨刀。”米顿的声音因为苍老而浑浊,带着无力的感觉。
不错,这就是最坏的结果,达鲁和欧辛对望一眼,却又露出笑容,这是一种富有锐气的笑容带着无畏的感染力,他们大笑道:“如果是这样,那就让我们来打破这个传说中不败的‘豺狼’。”
仿佛回应着达鲁三人的猜测一般,远处集结的流寇开始有秩序的向后退,而远处的地平线上震耳欲聋的踏步声再次令平静的大地颤抖起来。听着前方的报告,达鲁三人走上第一线看着远处缓慢却有力的节奏声慢慢的逼近。
后退的流寇集团终于和出现战场的主力重合,独目的贼首讪笑着对赤衣男道:“大人,是不是我们的使命就此完成了,大人答应过的事情可不要忘记啊!”说完他有点后怕的看着身后出现的真正军队,传说中不败的圣魔第一军,那有若实质的杀气令他下意识的闭住了嘴。
“去吧!”赤衣男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贼首如获大赦的快步带着残余的流寇脱离战场。
“大人,现在现身真的好吗?”赤衣男身后的幕僚轻轻提醒到:“天界军队的主力还未现身。” “擒贼先擒王。”赤衣男缓缓脱下了红色斗篷,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盔甲和佩带的黑色六芒星徽章,同时也证实了他的身份——‘豺狼将军’基斯塔布尔。
“据观察圣魔第一军大约也是两万人,后续增援情况不详,主要组成为大约三千的重装步兵和一万普通步兵外加不足一万的骑兵部队,值得一提的是,其骑兵部队清一色全部由重装骑兵组成。”欧辛拿着军事望远镜边看说着,语气不容乐观。
听上去根本没的打,达鲁有点沮丧的想,兵种方面全面被克制,重装骑兵的冲击力更是恐怖,如果敌人即刻发动冲锋的话那一切就这样完了,达鲁无法想象那是种什么样的后果。“两位看应该怎么办?”达鲁无奈之下只能请教米顿和欧辛。
“死守。”欧辛的语气像钢铁,没有一丝的转圜余地,他顿了一顿解释道:“不错,我们现在的困境一是敌众我寡,二是敌人存在大量重型兵种克制着我们;但是不要忘了我们占据着有力的地形,防守起来优势很明显;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没有撤退的理由,这是去往圣魔的必经之路,我们退,他们占,那后面的三万多的步兵再无翻盘之日。”
“不错,只要我们能撑到下雨的时候,如果运气够好是场大雨那我们暂时就得救了,不要忘了他们都是重型单位,在雨中的移动和战斗力都会大大下降。”米顿赞同的补充道。
达鲁不发一言的从欧辛手中的望远镜看向远处的敌军,狭窄的视野中那个穿着暗红色血纹盔甲的金发男子相信就是闻名遐迩的‘豺狼将军’基斯塔布尔了,身前密密麻麻的重型单位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冲锋。达鲁放下望远镜,叹了口气和米顿及欧辛来到后方指挥,他知道欧辛所言非虚。
圣魔第一军的阵线在缓慢的向前推移着,酝酿着最后的冲锋。
空气愈加的沉闷,双方可怕的沉静似乎在昭示着随即爆发的血战,真正你死我活的战斗。
“后方的增援部队何时能到?”达鲁看着军事地图突然问向米顿。
“很快就会到了吧,李察德殿下率领着他们正加紧赶来,事前因为李察德殿下遭遇到刺客的袭击而耽误了我的行程,所幸的是殿下目前安然无恙。”米顿随口说道。
援军不会来了,除了叹气达鲁已经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露出一副释然的抑郁表情。李察德惊人的谋略慢慢的展现出来,达鲁自认从来没有对他掉以轻心过,但是他的才能手腕却远远的超过了达鲁的预料,所有的人都成为了他预定好的棋子,按照他写的剧本上演一幕幕的剧情。
首先李察德用未知的利益条件令费尼克斯允许这次的行动,而相信先前已经与梅丽达成某种协议,从而把自己安排进来,也许还利用了自己与‘扭曲机器’之间的羁绊;最后高明的地方就是把自己的计划通过间谍透露给安东尼知道,从而让其派出圣魔第一军来狙击自己的军队;这一招真是狠辣,一方面既减弱了王都的防御力量同时也能把自己彻底的解决掉,而他自己则早已控制其余军团并授意其保持中立;最后让真正属于自己的军团一举拿下防卫空虚的王都然后来轻松剿灭与自己拼的两败的第一军。高明啊,真是高明啊,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达鲁无奈的笑了;连里之西月高级刺客都无法暗杀掉李察德,自己这次是全盘皆输了。
李察德那优雅俊朗的笑容浮现在达鲁的脑海,这个可怕却又优雅到了极致的男人的企图究竟是什么,至少远远不止一个圣魔这么简单。达鲁想要更深层次的想下去,严峻的现实却把他拉了回来。
“全军撤退。”达鲁一字一顿的发出命令。
“不能退啊,大人。”米顿和欧辛同时叫道。
“我不想重复了,按我命令去做吧!”达鲁不在说什么,默默的准备收起军事地图。
“大人请三思啊!”米顿和欧辛执着的劝着达鲁收回成命。
“援军不会来了,你们不明白吗,李察德卖了我们!”达鲁那压抑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起来,他打开地图指着上面某处道:“看见了吗?这里,对,就是马尔代峡谷这里的路,通过那里是可以绕到圣魔的的中枢地带啊,你们还不明白吗?那里是圣魔中立的第三军的驻扎地!”
米顿和欧辛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结合着现实和达鲁的话来说一切似乎已成死局,一直以来由李察德的刻意灌输,达鲁和米顿他们一直都以为要想进入圣魔除了经由这里再无其他路线;可是达鲁却意外发现了地图上标示的不够明显的马尔代峡谷处的小径,一切的一切就是这样了。
“他没可能调动全军!”米顿不可置信道。
“他有陛下的手谕,凭借他的个人人格魅力要调动全军简直易如反掌。”达鲁叫道。
“大人,对方发动了冲锋!”前方士兵传来消息。
圣魔第一军终于启动了,豺狼伸出了獠牙。
“全军撤退,迅速。”达鲁高声代替了米顿直下命令。
骑兵大队开始执行命令,迅速的向着后方撤退,而远处像海浪般逼近的重型骑兵队卷着旋风呼啸着追赶着。
“大人,这是违背陛下的命令啊!”米顿在马背上狂奔着提醒达鲁。
“一切后果我来背负。”达鲁狂吼。
天空下起了雨,雨势初下即作倾盆之势,似乎在回应着达鲁心中无奈的悲哀。
雨中狂乱撤退的骑兵大队,夹杂着伤兵残将,骑士的荣誉在雨中痛哭。
在雨中的圣魔第一军后方,幕僚轻轻的问道:“大人,他们放弃了制高点,现在我们还继续追赶吗?”
“他们逃不了。”冷酷阴鸷的声音响起,豺狼的脸上露出金属般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