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事情后,王侑难得悠闲地牵着老牛走走停停,一路向着长山村行去。
但这样的悠闲,在市集周边早已废弃的破庙里,却永远也不会有。今日更甚。
“呼呼”,一个瘦骨伶仃的少年疾风一般窜进破庙,粗重的喘息声打破了庙宇的寂静。
"老饼!"
原本静悄悄的破庙里一个衣衫褴褛的银发老人应声而出,他一把扶住狂奔进来的人,亲昵又打趣地骂道,“你这小哑巴,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慢点,慢点,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要是平时,又被叫做“哑巴”,王义准要怼过去,但他此时却也顾不得反驳,反而一脸肃然地对着面前一只手端着破碗,一只手撑着拐杖的老饼说道:“主人有令,立刻行动,即刻控制郡县。”
听到主人命令,老饼一面色也严肃起来,一改刚才的玩笑模样,“丑脸张说的?”
“嗯!刚下的令,特意嘱咐,要快。”看到王义点头,老饼便知道,这确是主人的意思。虽然很突然,但老饼知道主人必有自己的谋算。再无迟疑,怕耽误主人大事,老饼拿着碗,撂下一句 “告诉主人,静待佳音。”转身就走。
这一刻,老饼的速度少有的快,王义看了都大为感动。这个老饼,平时干什么都慢悠悠的,就是说,在大家都在努力干饭,左手馒头,右手粥大嚼大咽的时候,一个用筷子夹着馒头,缓缓进餐,动作还堪称优雅的人总是格外吸引人眼球。但老饼是仅次于主人的存在,是他们的领头人,他们也只能私下吐槽。但老饼却一点不在乎,还美名其曰:“懂什么?此乃从容是也。”引得不少人白眼连连。
王义倒是觉得,老饼有时动作虽然慢,但却靠谱。譬如现在,难怪主人如此倚重老饼。什么时候他能像老饼一样就好了。王义羡慕地想道。他识字不多,不像老饼,不仅识文断字,说话还头头是道。但主人对他们很好,凡是想识字的,每月都能领一些笔墨纸张,在空闲时间跟着老饼学。慢慢的,他们这些人倒也识得了一些字。他心里是无比感激的,恨不能肝脑涂地以报。王义相信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毕竟在这乱世之中,能活着已经很好了,况且还能活得有价值。他们原本奢求,不过是温饱而已。
再说老饼这边,时间紧,任务重,他一点不敢耽搁,火速安排人去各郡县,该通知的通知,该打点的打点。这些都是以前王侑安排好的,这些年他们其实也一直在悄悄行动。只是动作不大,加上暗中进行,才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老饼知道,主人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能预见,此后这天下,主人定大有所为。想到这,他的胸腔中瞬间涌起万丈豪情,澎湃不已。这天下乱了实在太久了,百姓苦不堪言,每天都有人在铁蹄泥泞下苦苦挣扎求生,日日都是难民的哀嚎。这样的日子有多煎熬,老饼再清楚不过。他本已绝望,是王侑站到了他面前,告诉他:“想要太平盛世,想让铁蹄下再无破碎的家庭,便和我一起抗争吧。”自此,他按下满腔悲愤,追随王侑,等待时机。现在他知道,希望来了。
说起来,在蜀国君王身强体壮时期,百姓还是过了一段平和日子的。至少相对现在来说,虽然税收高,但朝廷管理严格,州郡衙门各司其职,百姓遇到冤屈不平,倒还有地方喊冤。可惜,蜀王上任不过十年,渐渐为酒色所迷,骄奢淫逸,沉醉于宫廷的享受,再无心百姓的死活。溺骄奢则懒政起,懒政起则臣异心,臣异心,则国将不国。
长期放纵于酒色中,蜀王身体日复一日地衰败,竟然连维持朝廷表面的平静都难以做到。藩王、世家伺机壮大,为争夺利益没少短兵相接。直到蜀王病重,从此瘫在了床上,吊着一口气。明眼人都知道,蜀王撑不了多久了。蜀王无后,这蜀国的天下还不强者的囊中之物?朝臣一边急着扩大自己,一边借机清除异几。在这其中,实力突出的又以藩王罗满、穆程和世家王、谢、吴为最。几大势力相互试探防范、又相互掣肘,在朝廷上彼此笑脸相迎,暗地里却恨不能争个你死我活。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势力之间相互压制,一时才没人轻举妄动,大家都在等着蜀王断气,同时暗中搞事,好在蜀王驾鹤西去时第一时间肩负起打理朝廷的重任,顺便称王称帝。国内不太平,世家之间内斗严重,朝廷更是形同虚设,民不聊生,硝烟四起,更有邻国蛮邦虎视眈眈。蜀国就像风雨飘摇中的一叶扁舟,在利益的拉扯中,起伏摇晃,不知最终驶向何方。
经历过太平盛世,在苦水和黑暗中挣扎的百姓,迫切盼望一丝光明。可光明在哪里呢?百姓不知道。可老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