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号机！给我看一下观众的情况，大景扫一下。”
录制马上就要开始了，尚可这才开始校镜头。
现场粉丝就是观感的延伸，他们的兴奋、惊呼、心痛、感动，可以直接影响到整场比赛的播出效果。所以每次直播之前，导播切换都需要调动机位过一遍现场观众的情况。
“停！推上去！”在兴奋的粉丝群当中，有几个人显得格格不入，有的人面无表情呆坐着，有的人皱着眉头玩手机，有的人抱着双臂倚在座位上，好像在受刑一样，还有——有个人突然扭头看向镜头，跟尚可对了个眼儿，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她还是忍不住往后一退。
这个人——不就是刚才被杜乐颜抱着哭的那个“直男癌”炎唯吗？
“赵哥，这都是谁找来的观众？情绪一点都不兴奋啊。”尚可按下对讲的按钮。
“这不是观众，是经纬卫视来参观的，开场之前在这儿坐一会儿，开场之后他们就会去各个环节参观了。”
“这不添乱嘛。”尚可摇摇头。敢情炎唯就是经纬卫视的。这电视台节目做得没人看，也是有原因的，直男癌能做出什么好节目啊？你说你来参观就好好参观，刚才还把乐颜姐给惹哭了……也不知道她这会儿心情平复了没有，“5号机，给我看一下评委的情况。”
在熟悉的评委席上，并没有熟悉的杜乐颜，“唏罗”的名牌后面，是一个年龄比杜乐颜略大些的女人，穿得很知性，精心梳化过，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练习着什么。
尚可摸起讲机，赶紧联系评委统筹：“唏罗的牌子后面坐的是谁？乐颜姐呢？”
“尚可你什么记性，杜乐颜不是脸上过敏不能上妆，所以没法做决赛评委了吗？这人是她的老板梅小朵！”
梅小朵……哦，听过她的名字，她是唏罗工作室的创始人。虽说梅小朵是杜乐颜的老板，但是很多人，都以为公司的老板是杜乐颜。因为杜乐颜外形条件好，极富亲和力，所以抛头露面的活儿，都是她的，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梅小朵这号人的存在。
尚可回了回神，最后一次浏览了决赛流程单，耳机里传来总导演的声音：“《演员练习生》总决赛直播倒计时！请各位工作人员做最后的检查，准备正式直播！”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有请节目主持人林亦龙！”
开场音乐节奏感十足，每个选手都努力表现出最有活力的一面。切换台上，尚可的两只手跟着音乐上下翻飞，细密的汗水从发间流到脸颊。
这种高强度集中精力的工作，眼睛、手、乐感，统统都要跟上。随着比赛的进行，需要持续好几个小时。对于尚可来说，真的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说实在的，要不是吴允求她回来，她真的不爱接这种大活儿。
“好！各位观众！现在稍作休息，广告之后，决定各位选手命运的环节就要到了，粉丝们做好准备，把票投起来吧！”
作为目前关注度最高的选秀类网综，决赛广告赞助商史无前例的多，为了满足广告商的要求，每个广告段位都在五分钟以上。只有进广告的时候，尚可才能稍作放松。
“尚可，不错呀！果然是新创艺第一切！”
尚可正抓紧时间闭目养神，吴允突然出现了，小小的导播间显得更加狭窄了。
“吴制作怎么来了？”尚可尴尬地站起来。
“切得很棒！看来我的坚持是对的。对了，这是最后一个广告段位，有七分钟那么长，后面连续直播五十分钟，你现在赶紧去个卫生间，我在这儿盯着。”吴允拍拍她的肩膀。
以前每次录制，尚可都有一个副手跟着，这次录制之前，有一个工作人员突然请假，吴允就把小副手调去补位了。当时倒是也征求了尚可的意见，她觉得那个副手除了在旁边端茶倒水什么也帮不上，有他没他差不多，所以并没有反对。录起来才发现，没个人盯着，自己都不敢上厕所，幸好吴允想得周到。
啧啧，吴允这个人，是自己以前用有色眼镜看他，还是最近他突然转性了？反正，吴允变得又体贴又仗义，尚可都有些不适应了。
从洗手间回来之后，尚可抖擞抖擞精神，继续奋战。
果然像吴允说的一样，即兴表演是决赛最出彩的一个环节。
即兴表演的题库，比赛前无一人知晓，由尚可锁在办公室的保险箱内。刚刚决赛前，她才从保险箱内把题库密钥拿出来，带到了导播间。选手对题目毫不知情，加上现场又是由电脑程序控制，随机切题，选手抽到哪道题，都是随机的，准备时间也只有十五分钟，其结果可想而知，有的选手磕磕巴巴，现场宕机；有的选手索性扑向评委席，表演之前来了一段“撒娇秀”，看得人头皮发麻……
没有才华的选手，哪里是即兴表演啊，分明就是自杀式汇报演出。
好在尚可是“第一切”，哪种幺蛾子，她都能轻松应对。不仅如此，她还能“加花儿”。比如说刚才，选手一撒娇，梅小朵花容失色，下意识一闪，尚可及时捕捉到了这个微表情，还让摄像推了一个特写。因为有“反送画面”，现场一阵哄笑。不知道为什么，尚可不是很喜欢这个梅小朵，总觉得她扭捏作态，如果刚才的情况换成乐颜姐，她一定大大方方地和选手互动。
“6号选手乔易，接下来，请做好即兴表演的准备！”
乔易是尚可最看好的选手，就是因为她多切了几个他的镜头，她前几天才被“流放”的。她喜欢乔易，不仅仅是因为他实力强劲，还因为他总给人一种温暖和煦的感觉，就像一个男版杜乐颜，永远微笑，永远懂分寸。
“加油！乔易！”尚可心脏扑腾扑腾的跳，她搓了搓手，郑重地把切题按钮按了下去。
屏幕上，有一点点小小的卡帧，不是很明显，也就一秒钟不到。尚可以为自己眼花了。但好在并不碍事。
给乔易切到的是18号题，这个数字对应题库里的题目，是一段英文表演：莎士比亚经典剧目《威尼斯商人》片段。他甩开偶像包袱，选择了“夏洛克”这个奸商的角色，尽管准备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但他人仍然用流利的英文，把一个狡猾的恶人演得丝丝入扣。
“我从来没有想过，乔易竟然能有这么精彩的演出！”首次当评委的梅小朵激动地满脸通红，露出少女般的娇羞，“我想说，剧中的夏洛克没有剜掉别人的肉，但是饰演夏洛克的乔易剜走了我的心！”
“啊！！！！”现场观众一阵尖叫，伴随着大屏幕上粉绿色的刷屏——那是乔易的应援色。
尚可也兴奋极了。她怀疑自己的手今天被开过光，怎么就这么幸运，给乔易切到了一个能让他表现得如此之棒的题目。
“谢谢梅姐的称赞。”乔易摘下假发和胡须，深鞠一躬，“谢谢每一个爱我的人，我相信，任何努力都不会白费！”
乔易在即兴演出环节的惊人表现，让他的网络人气一下飙到最高，他的表演片段瞬时登顶热搜，直播现场举着粉色应援棒的粉丝已经开始准备庆祝了，女粉丝们捂着嘴，控制着夺眶而出的眼泪。
“现在我宣布，《演员练习生》C位 出道：乔易！”
镜头从激动落泪的乔易，切到大全景，逐渐拉远，漫天飞舞的金纸，笼罩着整个舞台，有粉丝试图冲上舞台，被保安拦下。
尚可哼着主题曲，舒展了一下身体，自己喜欢的选手夺冠了，完美！
“叮！”手机在直播结束的那一刻准时响了，屏幕显示：贝一晗。
“小可，今天切得很成功啊。走吧，请你吃好吃的。”贝一晗的声音很好听。
“你带够钱哈，我要吃到你破产！”
尚可对贝一晗从来都不客气。
两个人相识于微。他是她进公司认识的第一个人。那时候他还是艺人经纪部推广中心的普通一兵。人堆里，他长得最好看。因为聪明，能干，几年间，他已经升为主管，手下女艺人多，莺莺燕燕的，都喜欢围着他。尚可说他是贾宝玉。不过，这个“宝玉”哥哥，对她是真够义气。去北海道散心，就是他的提议。客户送了他两张往返机票，他去不了，索性转送给了尚可。不过，因为被紧急召回，尚可把机票退掉时，还是心疼的要命。
挂掉电话，尚可站起身来刚要出门，发现1号机的镜头里有些异常。里面有两个人影，气氛不太对。她走近屏幕，认出了画面当中的人：吴允和炎唯。两个人表情不太友好。
她摸起桌上的耳机，贴在耳朵上，把1号机的收音话筒打开，两个人的声音清楚地传了出来。
“老同学，看了半天看懂了吗？”吴允似笑非笑。
“交互式直播，就是直播粉丝投票呗，这种东西十几年前电视就玩过了，”炎唯一点也不客气，“整场直播唯一的亮点，就是切换。切换还是很灵的。”
算你有眼光！尚可得意极了，刚要放下耳机，却听到炎唯继续说：“但是！再灵也有硬伤，切题的时候跳帧了，这么低级的错误，我不允许我的节目出现。”
“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啊……”吴允笑了。
呵！尚可翻着白眼把耳机放下。
说实在的，刚才她也注意到切题的时候，轻微跳帧了，她以为自己眼花呢，看来不是。但以她的直觉判定，这绝对不是她手抖出的错，可能是现场电流不稳，亦或是别的什么问题。
一个大男人，竟然对这么一个小小的跳帧抓住不放，可想而知，有多么吹毛求疵。承认别人优秀，有这么难吗？
这么刻板的人，只配留在江河日下的传统媒体！
只配找一个听话生孩子的女人！只配……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