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沚一连走了好几日,每日晨时我都会拿盘瓜子半卧于窗前等着他,许是觉得他走了家里太冷清,心中又难免对他生起气来。
“说好的两日回,看来是等不到了…”
…
“等谁?等我吗?看来哥哥我的魅力挺大啊!”一阵调笑过后,木尘那张妖孽般的脸放大在我面前。抬手拍开他的脸,心下不免有些委屈。
“你怎地这么久都不来瞧我了,我一个人在家好些无聊。”我撇了撇嘴,将刚嗑好的瓜子皮扔他脸上。他也不恼,从我手中抢了瓜子开始嗑了起来。
“这不是来了吗!好了好了,小丫头。走!哥哥带你去喝花酒。”木尘抓着我的手就朝外走,路过门口时愣了一下:“你这门怎么没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意外意外。”我干笑道。
“算了,别管了,你这屋子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听着这话我不开心起来,想想自己好歹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怎可说不值钱,便虚心的朝他吼道:“我,我值钱。”
话刚说完,便陷入了无尽的尴尬。我刚想出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哪知木尘在前面小声嘟囔着,我没听清,便追着问他,他却怎么也不说了,只丢下一句:事不过三。我不懂,但也知晓他不想说的话怎样都不会开口,索性只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哎哟,公子里面请,我们这儿的姑娘上能与你舞文弄诗,下能为你排忧解难。里边儿请....”
我瞧着老鸨那张像抹了半斤白面的脸,道:“这白粉不要钱呐?”
木尘听了这话,掐着那比姑娘还纤细的腰大笑道:“哎哟喂我的姑奶奶,你倒是用白粉去抹啊,哈哈.....”
我打断他那夸张的笑声,又道:“笑什么,姑奶奶我天生丽质。”
“好好好,天生丽质,哈哈哈...妈妈,先来两坛上等的桑落酒。对了,霜霜姑娘也请....”只见木尘大手一挥把我揽在臂膀朝我露出那勾人心魄的笑,与他相识也五六个年头了,可每次还是会被他的笑给勾住,现下想想还真是丢人。
“公子有所不知,霜霜姑娘感染了风寒恐怕今日是见不了客,要不我叫其他姑娘来陪您?“
“既然霜霜姑娘今日不便见客,那我改日再来看她,今日就喝喝酒罢了。”
“得叻,好酒马上就来。”
不过片刻,两坛桑落酒便放在我们面前。木尘揭开包裹在坛面的油纸,嗅了嗅:“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色比琼浆夜,香同甘露春。 不醉怀中酒,教人无奈别离情。”
我嫌他喝酒便喝酒,还整个文绉绉的助兴,他却苦笑的摇了摇头,仰头饮下大半坛。喝的急了又咳了起来。我便走近了些,给他顺了顺气。他却抬眼看着我,像是眼泪被呛了出来。我好笑的看着他,捏着衣角拭去了他眼角的泪痕,他却睁大双眸看着我。
我在他的注视下坐了回去,抬手又开封了另一坛酒,浅尝一口便放下了。
“怎么?不爱喝?”木尘看着我又道:“这可是这一带最出名的酒。
“管他名酒满天下,我偏爱梨花醉人魂。”晃了晃酒杯,看向眼中似乎在打量我的木尘。
“是是是,独爱梨花醉人魂。我还在多想什么呢?哈哈哈独爱梨花醉人魂。”我瞧着快接近疯癫他,心下有些害怕。
“今日将就些,梨花这几日还未开,再过一段时日,我亲自酿予你。”
“痛快。”
……
也不知喝了多少,我只觉着脑袋昏昏沉沉,桑落酒的甘醇还在舌尖回味。恍恍惚惚中听着有人唤阿绾,我不认识阿绾,便不理会那人,许是不搭理他,那人也不再叫唤了,想着终于能睡个好觉了,便安逸的进入了美梦中。
我睁开眼时自己睡在客栈里,掀开被子看了看,发现衣服还在,暗暗松了口气。
“哟,我的小丫头醒了。”
倚着门口的木尘一脸坏笑的看着我,我有些恼,提起脚下的鞋朝他丢去,他也不躲,反手将鞋攥在手里朝我走来。
“诺,洗漱穿戴好之后到楼下来。”
我一脚将他踹出房门,便开始洗漱,将头发用木簪子束好便出了门。
下楼的时候他便一直盯着我,眉头舒展。我本就生的一副好容貌,现下又着一席男袍,自是知晓旁人见我时的眼神,我逗趣着楼下的姑娘挑着眉头瞧着他,他大抵是拿我没办法的,只得笑着等我过去。
当坐在茶棚的时候,我才发现今日他竟着一席张扬的红色衣衫,发丝全散落在锦袍上,看起来像个祸国妖民的妖孽一般。我嫌他抢了我的风头,跑到距茶棚不远的梨花树下摘了根木枝让他将发束起,装模作样语重心长的教育他;不可仪表不整。他倒也听话,乖乖的挽起散落的发丝。可当他挽好我又后悔了,他将发束好后露出纤长的脖子,更加惹人沉溺。可也不好再让他将发放下,便也只得作罢。
“尝尝,桃花羹,你最爱的。”
“嗯,好香啊。”木尘将桃花羹推到我面前,我低头嗅了嗅,拿起汤匙便尝了一口。期间抬头瞧了一眼他,支着脑袋也不知在瞧些什么。
……
跟木尘一连野了几日,才想起还未回家的元沚,匆匆告了别便丢下木尘回了家。
刚回去,远远瞧着一人身形笔直的站在门口。我匆匆跑过去,临得近了才发现是已离家几日的元沚,眼泪有些不争气的流下来。
“不是说两日吗?”
“有些事耽搁了。”
“那怎么站在屋外?”
“屋内没人。”
“那...那...?”
“我知晓,我自会处理”
听着这话,我才收了收眼泪,扯过他的袍子擦了擦鼻涕。
我跟着他朝屋内走去,发现门已然修葺好,我心下欢喜:“你几时回的?”
“昨日便到了。”
“门是你修好的吗?”我这才抬眼看向他,原本丰盛俊朗的小郎君此刻面色疲惫,竟还长出了些许青茬,他瞧着我,讪讪的摸了摸鼻头不作答。
“这几日你都不在家,去哪了?”
元沚带着有些咄咄的语气,刚欢喜的我心中升起一股委屈:“你不也是说两日回吗?”
“那是正事儿。”
我懒得劳神与他争辩便自己寻了个地儿看起话本子来。这话本子讲的就是个姑娘与男子争吵,最后落得个相思成疾,郁郁寡欢,最终药石无医撒手人寰。看着这的我觉着这姑娘太可怜了,心中不忍便大声咒骂起这话本中的男子。元沚瞧着我,也不做声。我心中更平添了几分怒火,丢了折子,卧在窗口。
“上春…”
元沚唤我,我不想同他说话,气呼呼的进了灶房。心想着虽说与你置气,可这饭食却是要做,可怜我孤身一介女儿家,被人这般欺负呐。我将蒸好的土豆端进房里,元沚手中正捏着我刚丢下的话本子,我有些怕他瞧见,将他手中的折子夺了下来,收在胸口。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元沚回来之后,将我寻小郎君之事放在心上,为我牵了好几户人家,可不是些浪荡公子,便是些寻花问柳之徒,要不就是死了老婆想重新纳一房,我现下无时无刻不在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那姻缘神。正当我失去兴致,想着就这样被县令大老爷绑上花轿算了时,突然有一日,元沚消失了整整一日,回来后衣衫有些破败,我追问几回也不告诉我到底去了哪里,倒是又为我寻了一户人家。
“城口有一户人家,姓秦,单名一个琼。家中只有母亲尚在人间,其人素来嫉恶如仇,生的一副好相貌,性子也算是好。这是我托...无事,你只需知晓此人可托付便好。”淡淡的语气从元沚嘴里吐出,却让我生的一丝莫名的凉意。我拿他当我娘家人,自然开心的又和他说起话来,盘问那秦家人的底细。
元沚告诉我明日那秦公子会陪他娘去城隍庙烧香,再去月老庙求取姻缘。我欣喜的拿出柜中的衣裳,发觉要不是男儿装,便是一些颜色暗淡的襦裙,不免有些泄气。
我瞧着元沚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件衣裳摆在我面前,红色罗衫,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平日从未穿过的罗裙。在往床边打眼一瞧,放着一双淡紫色鞋面镶着金丝薄线的绣花鞋,鞋尾是一朵绽开的梨花面,很是漂亮。我欢喜的比着衣裙,却舍不得穿上那双绣花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她这么好看的罗裙,我想那块木头估计这次是真想为我找一个好夫婿了,我心中感动不已,欢喜的将罗裙抱在怀里睡觉,想着明日定能将那秦公子一举拿下。
一夜好梦。清尘收露时,我便醒了,我拿出衣柜中的衣裙,径直走向正在打坐的某人,道:“我要....”话还未说完,地上的某人便自动起身朝着门外走去,顺便还带上了门。
我拿起床边那条红色衣裙,一朵彼岸花彰显在胸口处,一些许花瓣随着那朵彼岸花的地方翩然而至,栩栩如生,远远瞧着就像是真正的花凋落的一刻。换好衣裙,拿起放在床头的那双绣花鞋,我摸了摸精致的鞋面,喃喃道:“这么好的一双鞋,鞋啊鞋啊,今日便是我唯一的机会,你一定要保佑我啊!”说罢,小心的穿好鞋,在地上走了几步,心中激动不已,却也怕用力过度踩坏了它。穿戴整齐后我便打开门,元沚听见声响转过身来瞧着我,我有些羞涩,问道:“好看吗?”正等着后者的回答,脑中却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一名女子站在一个宫殿门口朝着男子喊道:“好看吗?”我努力想看清他们的脸,脑袋却疼痛无比。
捂着脑袋晃了晃头,直到鼻尖萦绕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才缓和了不少。我睁开眼瞧向眼前的人,道:“这几日也不知怎的,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进我梦中,我都快分不清楚了。
元沚没说话,待我缓和不少时便松开了手。
红色的衣裙在我身上无比合身,元沚取下他腰间的血玉为我挂上,一根黑色的腰封将我姣好的腰肢勾勒出来,我低头看那块血玉,却因低头后散落的发丝阻碍了我的视线,我扯掉衣袍上的红丝带,将头发用带子向后一半微微束着露出光洁的额头,留下一半任它散落开,微风荡起红的似血的衣诀,张扬妖艳,发间的红色的丝带也随着它飘荡。
“瑬裳。”
“什么?”我不解的看向有些憔悴的元沚。
“此裙名唤瑬裳。”元沚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缄口不言,过了好些时间才又说道:“今日便可行动,切记,先矜持再行动。”
我朝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明白。”瞧着他背光而立的纤长背影,愈发觉得孤单无比。心中冒出一种莫名其妙的酸涩,朝他说道:“好好好,只要能娶到小公子,我都听你的。”说罢,我就将他甩在身后,欢喜的从灶房拿出两个早晨蒸好的饼,这可是她为了今日能在秦公子面前保持淑女形象,刻意起了个大早做的,就为了防止自己饿了,肚子咕咕叫,教人看了笑话。
想到这儿,我心里倒是有些打趣自己,以前也不见得这样仔细着自己,现在倒是为了不嫁给那个县令的傻儿子煞费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