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璟舟打断苏妄言的话,“最后一点,粮库失火的原因一日没有找出,就一日不能排除有内鬼的嫌疑。若此时再冒然行军,势必对我军不利。”
苏妄言接到林璟舟抛过来的“还是哥们儿懂你吧”的眼神,回他一个安静的笑。
“这......”钟铭犹豫了。殿下说的没错,粮库的火着的莫名其妙,谁都不能保证这军营里没有内鬼,要是坚持打下去,就是拿一万六千名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传令下去,退营五十里,等待粮草支援。”
“殿下?!”
“钟将军没听明白?”
“属下......领命!”钟铭咬咬牙,也知道此刻不是意气行事的的时候,众人的安危要紧,便领命走出了主帐。
“殿下......”
林璟舟一把巴掌拍上苏妄言的肩头,“得啦,你我之间不必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屁话,赶快找到奸细才是正经的。”
苏妄言重重地点了下头,“是!”
“火夫长,火夫长留步!火夫长!”清歌纳闷,这火夫长走路可怎够快的,自己也没比他晚出来多久,居然被落下这么一大块儿。
“呦,这位小兄弟是在叫俺啊?”男人终于停下脚步。
“是......”清歌喘了几口,才接着道:“我是军营里的军医,有一件事想请教下火夫长。”
男人挠了挠头,一脸不解,“军医大人啊,您有啥想问俺的啊?俺就是个乡下人,啥也不懂。”
清歌咧嘴笑了笑,“放心啦,我不问你怎么救人。我想问平日里伙房里的人都有谁可以接近粮库。”
“这个啊,”男人像是松了口气,“这俺就知道了。粮库那个地方平日里还真没谁能过去,不过昨个儿上午伙房的米没了,俺就叫俺徒弟张二去找副指挥使大人拿令牌,去粮库取了几旦米回来。”
“哪个副指挥使?”
“还能哪个啊?当然是秦玉柏秦副指挥使了!”男人一脸鄙视,连秦副指挥使都不知道,什么军医。
“呃,那他们是什么时辰去的?”
男人想了想,“大约摸是巳时左右吧......啊!你不会是怀疑张二和秦大人吧放的火吧?!不可能!每次去取粮都有十个人一块儿过去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俩还能放火不成?再说了,这时辰也不对啊!”
清歌想想也是,可能真的是自己多疑了,便一拱手道:“我就是那么一问,多谢火夫长啦!”
“没事儿没事儿,说句话又掉不了肉。”
男人说完就走了。
天启元年四月二十,正与云军对峙的武军突然从卫武关退兵五十里。
五月初六,武军与云军在武国阳兴短兵交接,武军败,阳兴失守,武军折损两千步兵一千骑兵。
五月十五,武军在樘县遇到云国伏兵,损失近四千兵马。樘县失守。
五月末,武军一路退到凛州边境。
三国人人皆知凛州产木,红木楠木花梨木,柞木杨木鸡翅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找不到。
本是仗着木业发家,在武国境内一时繁华无两的城镇,此时城中最大的街道上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店铺每日辰时开巳时关,只做一个时辰的生意,平常人家更是连家门都不出,使得整个城看起来一片死寂毫无生机,连带着饿死了好些个小乞丐。
城东十里龙虎军营,几名士兵正窃窃私语。
“唉,在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两个月都没到就被人打得退了几百里,眼瞅着都要打到昭武城去了!”
“放屁!离皇城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少在这儿吓唬俺们!”
“就是啊老陈,你可别吓唬我们,这几个都是新来的,哪儿禁得住你这么一说啊。”
老陈立马反驳道:“哎,我可没吓唬你们!咱说说看啊,从和云国打起来有近两个月了吧,大大小小总共不下十几场仗了,咱哪回赢过了?不仅没赢,还被人逼着从卫武关一直退到凛州来,可不叫人担惊受怕吗!唉,要说这云国的将军,可真真神人也!”
几人想到这几个月屡战屡败的事实,不禁情绪低落起来,不再反驳,一时只听闻几声长吁短叹。
这几位都是军营里最底层的士兵,都是从战役里一次次踩着同伴的尸体好不容易存活了下来的人,没有人比他们更能体会战争的可怕,以及,战败的含义。
几人陷入低迷的气氛中,谁都没有发现,七皇子与靖远将军钟铭一同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军营重地岂能由尔等胡言乱语危言耸听!来人,将他们几人带下去各打三十军棍,以正军心!”
钟铭刚毅的脸上泛起一丝怒气。若教这种言论在军中散开了去,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乱子,最后的办法就是将扰乱军心者军法处置,以儆效尤。
“将军,将军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老陈吓得脚一软,瘫软在地上,连爬起来跪着都没了力气。
“将军饶命啊!”其余人见大事不妙,忙连连求饶。
林璟舟眉头紧锁,心里很不是滋味:要说接连两月的败北谁人压力最大,莫过于主帅——他自己了。
父皇年老,不宜亲自领兵打仗;朝中刚刚清除了魏呈年一党,大臣们多心绪不稳,不敢冒然派人出征,苏妄言那个败家的又刚刚打了败仗,军威极差......算来算去,天又将降大任于本小爷了。
唉,能者多劳是没问题了,也怪自己太过托大,才一次次着了云染的道,比如黄缮岭那次......现在士气低落,军心不稳,再拖下去,只怕要出事了。
“军中没有什么大人小人的,只有军令!来人,军法处置!”钟铭一声大喝拉回了出于游离状态的林璟舟。
林璟舟一摆手,“住手。”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让在场所有人的脸变了颜色:老陈等自是由面如死灰变得稍稍恢复些血色;钟铭由薄怒变大怒;几千名围观将士由担忧变迷茫:这位向来吊儿郎当纨绔不羁莫名其妙的七皇子,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