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农村还没有广场舞这些娱乐活动,这些常年扎根在黄土地里的人,一年到头的看头就是逢年过节时的戏。唱戏的是村里人,看戏的也是村里人,平日里熟得不像话,但依旧不影响唱戏和看戏的效果。
继兰阿爸也是上戏台的人,他是个有本事的,年轻时自学板胡,成了这村里唱戏时文场班子不可缺少的一员。那个年头哪里有专门报什么辅导班去学的,要么自己动脑筋研究,要么跟着村里的老手艺人学上一星半点,能学出名堂的都是真正不怕累还有点脑筋的人。
中秋既然要唱戏,他是肯定抽不开身的。家里的小商店又要分出点时兴货去戏台边摆摊,这重任自然就交给了幼子长松。继兰和清菊照看家里的商店,玉竹和长松忙活戏台这边。主要买些小孩子喜欢的物件,小手枪啊小弹弓啦,几毛钱的辣条啦,都是山里的娃娃们最爱的。大人们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对待家里的小辈们却是最大方的。何况这大过节的,也不舍得叫娃娃们难过。继兰阿爸明白这些子道理,自然不会错过这做生意的机会,每逢唱戏那都是要摆开摊子的。
华季图坐在炕头上,听着继兰给他讲她爸这些做生意的道道,心里越发觉得他这个老丈人是真的精明人,对于他的搬迁计划也有了更大的把握。
“我说,你咋不去听听我们这儿唱的戏,虽说都是自己村里的人瞎唱,但水平还是不赖的。难得来一回我娘家,你就好好感受一下我们这里的乡土人情嘛。”继兰撺掇着华季图去看戏,实际上是想让他欣赏一下自己阿爸的能耐,闺女都是跟爸爸亲,她尤其崇拜自家阿爸。
华季图原本还抱着小夏夏逗她,再待两三天他就要自己一个人回去原来做包工头的地方挣钱去了,格外舍不得他这新的小闺女,一有时间就抱着不撒手。对于媳妇的建议,他本想拒绝的,但看她一副眼巴巴的样子,心里一软就答应了。
“行,那我看看去,过去有没有啥要带的,我顺带看顾一下长松和玉竹。”华季图把娃换到媳妇怀里,腿一伸溜下炕来,踩上鞋子就准备出门。
继兰赶紧叫住了他:“山里晚上冷得很,你把外套穿上再过去!两个小的估计也乏了饿了,你把那馍给装上点,再拎上两瓶子热水。阿爸那里你不用管,戏台后台有人招呼他呢。”
不招呼老丈人,那是不可能的。华季图提了两方在镇上买的点心,没拿商店里的货,让村里人认出来就不大好了,他一个女婿去看老丈人给他长长脸,要是提着老丈人商店里的东西,那还不如不去嘞。
他提着东西顺着桥头到了戏台,离得很近,不过两分钟左右就到了,远远就看见了那个摆得琳琅满目的小货摊。姐弟俩看起来确实精神头不是很好,估计是又饿又困。华季图把吃食放下,让他们两轻松一会儿,自己帮他们看着摊子,顺带赏赏戏。
今儿晚上唱的是《三娘教子》,已经唱到了后半段,正是新科状元薛倚和当朝兵部尚书父子相认,一起荣归故里的时候。很快唱到了改嫁的大娘二娘上门认夫认子,结果被赶将出去,三娘却苦尽甘来,成了诰命夫人,朝服加身。
华季图也看得入了迷,你看,人还是得有情有义了才有大好的日子过,像他上辈子那般行事,只能落个夫妻成仇、家人离心的下场。
台上幕布一拉,就代表着今晚的戏已经唱罢了。华季图让两个小的收拾摊子,待会等他一起拉回家去,自己赶紧上了戏台找老丈人去了。这会子演员们都在后台就着烧好的大锅水洗脸卸妆,没人管他,他自己往文场班子坐的长椅上走,老丈人眼力好,他才刚刚掀过帘子就被看见了,招手叫他过去。
“爸,继兰说是戏唱完了你们还得坐着喝会子茶,担心你饿了,让我送些点心过来,几位乡亲也吃点子。”
华季图话说得诚恳,拿的点心又体面,给继兰爸长足了脸,乐呵呵把他介绍给一起闲聊的几个朋友。
“这是我家二女婿,这会陪着继兰回娘家来了,娃娃能挣钱还点子正,我们继兰给了他也算般配了。来来来,大家都吃点这点心,不能饿着肚子聊天嘛。”
一圈人又张罗着坐下了,华季图和这些乡亲们的交流还是有点语言上的障碍,索性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从戏台下来时,姐弟两个已经把摊子收拾齐整了,三人用木驾车推回了家里后,就赶紧歇下了。继兰他爸略迟些才回来,中秋节这一天,就这么紧紧凑凑忙忙碌碌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