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凛夜运功完毕,定睛一看,也是大为诧异,他与洛绾晴从未交过手,但感觉她不会达到飘霜子那种境界,但现在亲眼一见,洛绾晴不但高出飘霜子很多,自己即便是内力最盛之时也比不上她。
此时洛绾晴正在全力施术,正是他下手的最大良机,他却一动也没动,唯恐错过这一饱眼福的好机会,这种做法,别说苏凛夜没见过,即便是中原武林见过此法的人也没有几人。
那少年脸色突然涨红,四肢颤动,骨节如爆竹一般噼里啪啦的作响,洛绾晴两手齐运,一前一后分点他天地双穴,然后左掌附在胸口,右掌贴在命门,骨节响了一阵,渐渐停息,脸色也由红转白,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洛绾晴双掌提起,又在少年头顶百会穴上一拍。
那少年身体微微一颤,睁开双眼,跪在地上,叩下头去声道:“多谢洛女侠再造之恩。”
洛绾晴手抚他头顶,面露慈容道:“有缘相聚于此,这也是你机缘,我不过是出些力而已,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见你除去这么多紫霄楼妖孽,我心里欢喜得紧,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我为你作主;”
少年道,“多谢洛女侠,弟子姓古,名若尘,先祖乃西凉国君。”
洛绾晴道:“你是西凉古国皇帝古宸孓的后人?”
少年道:“正是。
先祖世代于西凉为帝,国都破灭之际,我被家臣救出,隐居南诏,不料十几年前,惨遭灭族之祸,族人全部被灭,弟子被家人救出,辗转流落此乡。”
洛绾晴慨然叹道:“古族历代皇帝在西凉可谓都是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历任皇帝都是勤政廉明,可惜国运不永,这也是天败使然。
可叹你祖孙竞遭同一命运,前者亡国,后者丧家,总算是天佑善人,你今日得此福缘,也可说是古族历代祖先积德修善的余庆吧。”
她沉思片刻道:“你们家祖传的穿云剑指可是号称武林十大绝学之一,你怎么不会?”
她于庙外观战多时,两人交手情景自然毫无遗漏,一听这少年竟是古族的嫡系子孙,顿时想起穿云剑指来,故有此一问。
古若尘道,“先父母遇害之时,弟子尚在襁褓中,这家传武学竟自上代而绝。”
洛绾晴叹息道:“可惜,可惜,不过你现在所学恐怕不亚于穿云剑指,失之东隅,得之桑榆,也不必有患得患失之心了。”
转过身来对苏凛夜道:“风神使,现在动手你觉得公平否?”
大家都在听二人的交谈,一时忘了还有场决斗,洛绾晴忽然提起,气氛登时又紧张起来。
苏凛夜听这少年竟是西凉古国的后人,甚感惊诧,又见洛绾晴施术居然成功,实力必然有损,心中刚松了一口气,见洛绾晴提及此事,不由得一愣,难道她施展灌顶之法后,还有余力再战。
苏凛夜心中暗道:“若在她功力未损之前,我是万万及不上她,现在交手,赢面虽然不太大,但却有战平的把握,虽说我所损功力,但她为人施展灌顶之法,实力不可同日而语,此时交手,先不说胜之不武,自己的身份也降了许多。”
想到这里,苏凛夜便笑道:“洛阁主手段通天,苏某佩服,此刻一战却不公平,洛阁主为这小子强行打通天地双穴,又以周天之法逆转内力伐毛洗髓,损耗功力甚多,苏某焉能占这种便宜。
影寒寻在旁笑道:“洛阁主,风神使所言甚是,我看两位之约还是另择时日吧。”
他的辈分虽然高出洛绾晴,但洛绾晴又是一阁阁主,言语中也必须礼敬有加。
洛绾晴原本笑吟吟的面容,眼中充满杀机,听闻影寒寻的话后,霎时间,脸色肃穆庄严,一双眸子也立转平和道:“晚辈忙于对敌,竟忘了给几位前辈行礼,多多恕罪。”
影寒寻,忙还礼道:“不敢当,洛阁主贵为飘霜阁阁主,我等不过虚长几岁,不敢当阁主之礼,”
洛绾晴道:“影前辈如此说,晚辈自当照行,风神使,你没有异议吧?”
苏凛夜甚是尴尬,如此一来象是他受了白羽剑派的庇护,可自己话已经说出来了,断无收回之理,当下拱手道:“就这么办吧,苏某还有事,就此告辞了。”
影寒寻笑道:“洛阁主率众弟子远来赴约,却让我一句话就散了,多谢洛阁主给我这个薄面,日后定将酬谢。”
洛绾晴忽然之间疲惫不堪,身体于夜风中摇了几摇,似乎要站不牢。
两名弟子忙上前扶住,洛绾晴苦笑道:“影前辈,您看晚辈还有再战之力吗,方才不过是摆个空城计,吓走苏凛夜的,还要多谢影前辈圆场。”
说完,洛绾晴盘膝坐地上,运气内功来,两名女弟子都掌扶在她背后,为她补充内力。
其实洛绾晴一进庙来,见到君洛弦夫妇在场,便知道这场架打不成了,若是坚持击杀苏凛夜,势必要和白羽剑派发生冲突,两派从开派祖师飘霜子和柯孜墨始开始,交情已是很深,其下数代弟子无不秉承先祖之意,世代交好,因此,洛绾晴索性在强敌之前为古若尘全力施术,因为有白羽剑派在此,苏凛夜不会向自己动手,既卖了白羽剑派一个情面,又显露一手神功,使苏凛夜知难而退,又救得一位是非分明,有胆有识的好少年,可谓是一举而三得,这份心机却是白羽剑派诸人料想不到的。
至于对古若尘一见如故,倾力相救,既出于对紫霄楼的仇视之心,复出家传的灌顶之术,见此少年之时便觉这少年年纪虽小,却已隐然有王者霸气,前程不可限量,断然不能任之毁于苏凛夜之手,在待知他是西凉古皇的后人时,更感欣慰。
两个时辰后,洛绾晴睁开双眼道:“好了。”
两名弟子抽身后退,此时已是香汗淋漓,气息不匀,从怀中取出一粒丹丸服下。
洛绾晴已精力弥漫,环看古庙。
见古若尘仍肃立殿中,微微笑道:“古公子,在想什么?”
古若尘从梦中惊醒,忙回道:“洛女侠,弟子死中逃生,又蒙女侠大恩,惊喜过度,怕这是一场梦幻。”
洛绾晴咯咯笑道:“傻孩子,你真是在做梦,在梦中自己打通天地双穴,从此修炼一路开挂了,了不得的很哪。”
古若尘听出这调笑中的慈爱,扑通跪倒,叩头道:“洛女侠,您对我这么好,请您收弟子为徒吧。”
洛绾晴笑着摇头道:“这可不成,我若收了你,不仅坏了飘霜阁不收男弟子的组训,江湖上哪些黑心烂肺专门嚼舌根子的长舌妇不知要造出多少谣啐。”
说到这里,脸色竟然一红,腼腆得如同小姑娘。
见到古若尘失望的表情,心中不忍,灵机一动道:“我虽不便收你,但这里现放着几位名震武林的武林豪侠,倒是合适得很。
影前辈,当年安流烟阁主是剑主柯孜墨介绍到飘霜阁的,现在晚辈斗胆请影前辈收古公子入白羽剑派何如?”
影寒寻心中一喜,便欲应下,石言玉在他背后扯了他一下,影寒寻虽不知他何意,但二师弟素来足智多谋,料事精细,他既阻止,必有深意,沉吟片刻道:“还请洛阁主见谅,阁主所命,本应奉行,只是古公子武功路子趋于阴柔一路,而且成就已然可艰,纵然到我门下,我恐怕也没什么武学可堪传授,倒是虚担师名,又误人子弟了。”
洛绾晴淡淡道:“倒是晚辈唐突了,古公子杀了这么多紫霄楼弟子,白羽剑派岂能容他。”
夜展离怒道:“洛阁主此言是指我们白羽剑派和紫霄楼一路了。”
洛绾晴师太笑道:“夜前辈多心了,我怎敢有此意,是我学识浅薄,表错了意了。”
夜展离还想再言,影寒寻沉声道:“展弟不得无礼。”
对古若尘道:“古公子倘若不嫌我愚碌无能,我勉强收入门下。”
他原本是白羽剑派信任剑主,因受儿子的牵连,被革去剑主之职,由白羽七剑的第四剑莫言歌接任。
自莫言歌以下,对他莫不尊崇如师,凡事必得他示下,方肯实施。
古若尘道:“洛女侠,您若不收弟子为徒,弟子宁愿一生无门无派,影前辈的好意弟子心领了,实难从命。”
洛绾晴师太皱眉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我放下身段搬出我飘霜阁和白羽剑派的渊源来求影前辈收下你,你居然如此不识抬举。快向影前辈赔礼道歉,影前辈不会和你这毛头小子计较,影前辈一身的武功你能学个三四成,就足够你享用一生了,紫霄楼的人忌惮影前辈的名头,也不会找你什么麻烦,这岂不是万全之策。”
影寒寻这才明了洛绾晴的用心,也明白了石言玉阻拦他的原因。
他若是收古若尘为徒,这二十几条人命过节自然移到他的肩上,以白羽剑派和紫霄楼的交情,和他同苏凛夜、君辰傲的关系,这场过节倒是不难化解,只是未免强紫霄楼所难了。
若是化解不了,紫霄楼和白羽剑派势必成敌,这正是洛绾晴良苦用心所在,也是石言玉所忧之处,不过他确实是看中了古若尘的武学禀赋,对于此节并不重视,等古若尘过来磕头拜师。
哪知古若尘与苏凛夜拼斗之时,影寒寻始终作壁上观未施援手,古若尘早已把他们记恨在心,虽明知他们是赫赫有名的白羽七子,心里却有十分痛恨,哪里肯拜师。
当下直立而起,躬身道:“既然组训有云飘霜阁不得收男弟子,弟子无颜再求,但弟子绝不投身其他宗门实力,洛女侠的大恩弟子铭记终身,他日必报。”
洛绾晴叹道:“西岭古皇的后代怎么会是个倔脾气,看来我这份苦心算是白费了,你我是不能收的,这样,你三个月后来飘霜阁后山找我,我传你几招剑技,也算是了了这缘。”
古若尘恭谨谢过。
洛绾晴和影寒寻等人一拥而出古庙,临行前,洛绾晴塞给古若尘一个白玉瓶子,拍拍他的头笑道:“三个月后,可别失约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