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两位警察叔叔把阿苦送出来的时候，阿甜已是十分惊讶。而其中一位还对她露出一个老父亲般慈祥的笑容时，阿甜简直懵逼。
看着走过来的阿苦，阿甜嘴都合不拢，这是啥情况？难道他跟警察叔叔说了什么？
肯定是跟警察叔叔们胡诌了什么，才这么快就出来了？阿甜心里闪过了无数种猜想。
他看不见自己看不见自己，阿甜默不作声地做一颗墙边树，一动不动，等阿苦走过去。
阿苦一步一步越过了阿甜身边，那位警察只给他说了个大概位置，阿甜不动不出声，他确实不知道她的位置，只是慢慢地向前走，也不说话。
阿甜看着他走过自己，神色有些异样，有一位警察叔叔还在警察门口看着他们，这是把她跟这大叔看做是一伙的吗？
“我说你是我妹妹，在等我。如果你这时候跑了，不跟我在一起，你猜他们会怎么想？”果然，前方几步外的阿苦停下脚步，“那咱们说不定又要进去坐坐了，我倒是无所谓，你不还要上学？”
哼，威胁她！阿甜气得牙痒痒。
阿苦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慢慢靠近，微微一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儿。
等远离了警察局，看你还能拿我怎么办，天高海阔任我飞。阿甜心想，先不跟他硬斗，随便把他扔在哪里，自己就开溜，乐呵乐呵的。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走了几分钟，警察局哪里已经看不到这里了。
突然阿苦脚步一顿，低头想事的阿甜没意识到，头一下子撞到了阿苦的后背。
“哎哟！”阿甜摸摸头，龇牙咧嘴，她额头全撞在阿苦后背的骨头上了，疼死了。
阿苦先是感觉后背被什么一撞，后听见她的吃痛声，转过身不禁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阿甜本就心里气着，他又笑，就更气了。
“你也瞎了吗？看不见路？”阿苦心里也气着呢，没想到这女孩把他丢到了警察局，自己还开溜了。
“你才瞎！”阿甜下意识立刻怼回去，不过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意识到自己戳了他的伤口。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阿甜连忙道歉。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个瞎子。现在一无是处，只会给人添麻烦。”阿苦沉声道，方才的笑意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阿甜想说不是那样的，可是她好像又有那么想过，如鲠在喉，不知该怎么说。
“有一件事需要你做。”阿苦道。
“什么？你说。”阿甜道。
“送我回之前所在的江边。”阿苦道，神色和语气都十分平静。
“江边？回那里去干什么？”阿甜不解，打量着他，好像有点不对劲，不对，这人一直都不对劲，他不会是要自杀吧？那天也是，虽然是在与女司机的争执中不小心掉连下去，可明明是他先自己跨到栏杆外的，他早有那个意思，女司机不过推了他一把。
“送我回去就行了，其他的与你无关，我不会再缠着你。”阿苦道，整个人又呈现那种颓废的模样，似乎什么都不关心。
阿甜一听他话里的意思，就是别管我，再配上他那副死气沉沉的脸，气就不打一出来，莫名其妙的怒火。
“你现在也跟我没关系，不送，要回去自己回去。”阿甜不想再理会这大叔，不识好歹。
阿甜说完阿苦越过她就走了，一点不带犹豫的，阿苦的肩膀还蹭了吉他包一下。
算了，本来就是萍水相逢，阿甜看着他走了几步撞到电线杆后，方向变了，要过马路。
“喂，小心，别动！”马路上车流涌动，眼看着一辆车驶向马路中的阿苦，要是他再走一步，就会被驶过来的车撞到，阿甜连忙大叫让他别动。
听见身后女孩的喊叫，阿苦下意识脚步一停，接着一辆车从自己身前开过，还带起一阵热浪扑在阿苦的脸上。
车过去了，他脚一抬，继续向前走。
“哔哔哔！嘶嘶嘶！”周围想起了几声尖锐的喇叭声和车轮和地面摩擦的声音，阿苦继续朝前走，甚至有一生刹车声几乎就在他的耳边响起，距离他很近很近。
伴随着急速的脚步声而来，他的右手被一只手握住，随即那只手把他往前拉。
“不要命了！”一个司机吼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平安到达马路对面后，阿甜先是对马路上那些急刹车的司机们鞠躬表示道歉，而后就吼了阿苦一声。
“我是不要命，活着没有意义，本来前天就该死了。”前天即使那代驾没有误把他推下去，最后他也是要自己下去的。
他来这里，本就是为了结束自己。
“你要死找个没人的地方死，别连累无辜的司机！别连累别人！”阿甜怒道。
“连死这事我都不能拥有自主权，还要管别人，别人怎么样关我何事，又对我没什么好处！”阿苦冷哼。
“自私！”阿甜真是要被这尊佛气死了。
“我以前是个商人，行事自然要以对自己利益最大化为原则。至于别人，关我什么事。还有，我说，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干涉我的事情？对你有什么好处吗？”阿苦冷嘲热讽起来，说起话来对阿甜也没有丝毫客气。
这臭小孩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他面前，救他，又坏他的事，让他不得不考虑她的企图了。
从前素不相识，现在最多算个萍水相逢，图什么呢？他还有可图的吗？
“好处？好处个屁！”阿甜也是被阿苦气糊涂了，一直伪装的礼貌外表被撕开，家教修养不知丢哪里去连，内心的粗鲁倾泄而出，“本姑娘这叫善良，见义勇为，不图回报。你以为谁都像你，行事还自然要以对自己利益最大化为原则。人活于世，不是只为了利益，好吗?”
这句话阿甜还模仿着阿苦的语气，有模有样的好笑得很。
“再说了，你有什么可图的？穿得还人模人样，长得就丑不拉几，还一副下水沟臭表情，搞得别人欠你钱似的，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你。我也是脑子进水了，才管你。”阿甜毫不客气怼他。
“我什么都没有了，她们都离开我，都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阿苦听着她骂自己，心里刚才升起的怒意竟一点一点消散，那双丹凤眼微微泛红，晶莹闪烁。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悲哀痛苦起来。
“一无所有？”阿甜眉毛一挑，心想这个人可能是事业不得志，破产，要么是妻子孩子离自己而去之类的，这样想来，也挺倒霉的。
“诺，给你。”阿苦失神之际，手心里突然被塞进什么东西，他摸了摸，是纸张类的东西。
“什么？”
“我身上全部的现金，嗯，有八十六块。”阿甜数了数钱。
阿苦猜不透这女孩的想法。
“你一无所有，沦落到寻死的地步，你这人现在也没什么价值，你自己也说活着没意义。那不如我用八十六块钱买了你，你今后就跟着我，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饭，怎么样？对你来说，不是亏本的买卖。”阿甜说着，就心道自己疯了吧，脑子是真的在前天跳下长江去救他时进了水。
沉默，只剩下沉默。
阿苦抿着唇，眼睛‘盯’着掌心的人民币，神情看起来很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小女孩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放心，有我在，不会饿着你。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饭，咱俩相依为命，总会活下去的。
阿甜则是在后悔，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她不是想摆脱这人吗？怎么自己反而还要留着他跟着自己？
阿甜，阿甜，你在做什么蠢事？
要不把钱拿回来，开溜？阿甜想，这个想法一出来，她的手就偷偷伸向阿苦的掌心。
“成交。”可她的手刚伸出去，阿苦手一握，将她的八十六块钱紧紧握在了手里。
阿甜憋嘴，欲哭无泪。
“我能反悔吗？”她哭道。
“不能，交易已经生效。”阿苦说着，将钱放进了上衣口袋，这是他的卖身钱。
“额…我严重怀疑你是故意算计我的。”阿甜嘟囔。
“什么？”阿苦假装没听到。
“没什么，算了，事已至此。”阿甜想了想，算起来还是她赚，就算把这个人拿去卖，按斤卖肉也不止八十六块钱，她不亏。
“以后跟着我，不会让你饿死，你也别寻死了，没什么坎过不去，失去了可以再拥有。而且，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过得不好，过得不好的人多了去了，要一个个都像你一样去跳长江，长江早就被填平了。”阿甜其实也没有真的那么后悔，有个人陪着也挺好的。
这趟旅程很长，她不想一个人走。
“好。”阿苦声音低了低。
“那好，小奴隶，把我刚才给你的钱拿出来。”阿甜眼珠子一转，笑道。
“那是我的，为什么要给你。”阿苦拒绝，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口袋，“我不是你的奴隶。”
“唉，你没听清楚吗？我买了你，你就是我的人，我的奴隶，你的钱也就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阿甜越想越觉得自己赚了。
阿苦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一笔亏本买卖，血本无亏的那种。
“嘿嘿！”阿甜嘿嘿一笑，凑近阿苦，从他的上衣袋里掏出那八十六块来。
“好了，别哭丧着脸，等有多的钱了就还你。”阿甜还是假意安慰了阿苦。
她也没办法，她就这八十六块钱了，吃饭坐车都靠它。
阿苦立马摸索着抓住阿甜的手臂。
“干嘛？”阿甜皱眉。
“怕你卷款携逃。”阿苦道。
“额，切，本姑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话算话。”阿甜道，说着拉下阿苦的手，放在吉他包顶上，“抓好，要是自己松开落下了，我就不要你了。”
“不会松。”阿苦道。
“嗯。”阿甜拿起包里的旅游指南，看了看路线，可以去下一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