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清尘终于抱着一堆树枝回来,白珛一边烤着他们早已生好的火,一边悠哉开口:“秦姑娘再不回来,白某就该以为你被野狼叼走了。”
清尘笑道:“那大人还不去寻我。”
“我怕遇上野狼啊。”白珛阴阳怪气道。
清尘懒得理会白珛,坐到一边给火堆添着树枝,伴随着火堆发出的噼哩叭啦的烧树枝的声音,火势也越来越旺。忽然,清尘开口问:“大人,您说驿馆的火是谁放的?”
那天的火势虽然大,但是火海中似乎又藏有一条逃出生天的路。而且那帮歹徒若真是为了杀人劫财,完全可以等到夜再深一些,神不知鬼不觉的放火,成功率也好大一些。哪有他们一去,才安顿好没多久就开始动手的。还那么巧是在白珛刚好将人撤走的时候,这前后的时间差未免短了些。
“是大人放的火吧。”清尘肯定道。
这也是清尘第二次问他,上一次是戏谑的玩笑话,这一次白珛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肯定,再否认已无意义,他笑道:“不是。”
“是我叫钟渊放的。”
坐在一旁当了半天听客的钟渊,忽然听到白珛把话头转向了自己,忙推脱说:”都是按大人吩咐办事。”
“之前没见你这么听我话。”白珛乐道,“看来你还是喜欢这种刺激的活动。”
钟渊自知也争辩不过白珛,索性不参与这场嘴仗,起身扬言说再去找些树枝添添火,赶紧离开这个了这个“修罗场”。
“堂堂一介捕头,竟然做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情,不知道这要是被邢县令知道了,要把大人抓起来怎么判。”清尘像是抓住了白珛的小辫子一般,满是得意。
白珛申辩:“杀人这事我可没做,那些个土匪都被丢到衙门去了。”
“土匪做的?”
难怪那伙人有如此大的贼心,却没什么真本事,一进门就被白珛识破了身份。现在想来,原来那天如此浓重的酒气就是白珛在安排“火灾现场”。
好一出将计就计。清尘认真打量白珛,道:“大人,您真是狡猾。”
白珛笑道:“秦姑娘谦虚了。”
“不过,大人不去保护公主,带着我做什么?”
清尘这问题问的极为真诚,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被火焰映衬的满是光亮,白珛看她这像是有什么期许的表情,忍俊不禁。
见白珛没有要回话的意思,清尘主动出击,偏头问道:“大人,莫不是……动心了?”
白珛点点头,玩味道:“这心呐,确实很难不动。”
清尘问:“大人可有婚配?”
白珛答:“没有。”
清尘问:“那可有婚约?”
白珛答:“尚无。”
清尘闻言,从衣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攥在手里,一脸神秘的塞进白珛手中,白珛借着火光看出来是一个锦绣香囊。
正当白珛还在研究着香囊上的图案时,只听身旁的清尘说道:“现在有了。“
“什么?”白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大人可要收好了,若是丢了,我可就不认账了。”清尘笑言。
白珛只当这是清尘的又一玩笑,他指着香囊上那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图案,笑道:“秦姑娘的绣工该努力了。”
钟渊没想到自己出去避了那么久,回来的时候这两个人还在“含情脉脉”的深情对望,白珛那手里似乎还多了个什么物件。
这两个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卿卿我我。“要亲早点亲,不亲就早点睡。”他实在受不了这两个人了,早知道他就跟着公主的队伍走了。
二人没再“刺激”钟渊,乖乖各自找了个地方准备睡觉。入睡前,清尘看着早已闭眼梦会周公的白珛若有所思。她的脑海中全是之前密会罗雀时,她捎回的一封密信。
信言:都城白家,查无此人。
几日一路同行下来,清尘也越发觉得这个男人绝不简单。眼下,白珛背后有所隐瞒的事实摆在眼前,那她自然不能不防了。
纵使,他真的很有趣。
*
湖城近来尤为热闹,除了各地的文人散客、演奏大家纷至沓来以外,还有不少达官贵族带着自家的门客高人相继到访。
他们不为别的,皆是冲着琅月坊这两年一度的乐拍会来的。
这琅月坊是民间一乐师组织,由一个叫山观澜的男人一手创立。据说山观澜面容有伤,永远戴着一副银制面具遮面,并且他气血有损,常年服药,身子虚弱及其畏寒。但见过他的人,却又都说他有着军中大将之雄姿。如此矛盾反差,倒叫人更为好奇。
山观澜手下的琅月坊,尽是能人异士,各个通乐理、怀绝技,凡是听过琅月坊演奏之人,无一不说是天籁。而这些曲目,也都是出自山观澜之手。
据说当年皇帝寿辰时,曾邀他们入宫演奏,但被山观澜拒绝。后来不知怎地,他底下的乐师们还是入宫表演了,并且得了皇帝一大箱子的赏赐。回来后,那些御赐的宝物竟被山观澜如数送了出去。这喜怒无常的性子,着实叫人看不透。
不过也是自那时起,便开始有人带着奇珍异宝来求曲、请演,琅月坊至此声名大噪。渐渐地,事情便演变为了山观澜每隔一年举办一次乐拍会,以命题作词加音律演奏为筹码,将收到的各类珍宝尽数拍卖。
最开始大家初心竞得宝物是次要的,汇集天下文人雅士共聚一堂才是主要的。但随着一届届乐拍会办下来,人们看到琅月坊拿出的珍宝一次比一次稀贵时,便开始动了歪心思。曾有人试过威逼利诱硬闯琅月坊的宝库,但皆无功而返,琅月坊宝库前的七七四十九阵无人能破。
后来也有人曾高价求镜花水月的佛手出手,但皆被佛手回绝。久而久之便有坊间传闻说,琅月坊是个连佛手都偷不到东西的地方,如此一来便也无人再敢动这些歪心思。
一来二去,下三滥的手段皆行不通之后,大家也只好乖乖的参与乐拍,等那些个宝物离了琅月坊后,再想着怎么入手那就是后话了。
清尘没想到,敲白珛一顿竹杠进城吃顿大酒还能听到这么些个江湖的小道故事,那着实不虚此行。
“他们这么说佛手,也不怕被他听着找他们算账。”清尘吐槽。
白珛见她这反应,说:“秦姑娘还真是关心他啊。”
这话里隐隐好像有些酸味,清尘笑言:“大人别吃醋,我这只是单纯的仰慕。”
“秦姑娘仰慕的这个对象好像进不去的地方还挺多的,似乎没有传言说的那么厉害。”清尘听得出来,白珛这明显就是在嘲讽。
但好像……说的有道理。
清尘气急,怒喊道:“小二,结账!这位大人结。”
“哎对了,这次琅月坊的拍品你们知道有什么吗?”
“不知道啊,听说还有西域来的呢。”
“哎哎哎,我听说有七窍玲珑蛊。”
“真的?那不是北坞钟家的传家宝吗?“
“家族没落呗。”
还没等清尘迈出酒楼的大门,就听着刚刚隔壁嚼舌的那几人的下文。她扭头看向钟渊,他果然征在了原地,脸上明显带着愤怒和……一层恨意。
这一路同行下来,钟渊的存在感极低,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就算偶尔她和白珛调侃他,他基本也都没什么情绪,但这次看来是触到他的逆鳞了。也难怪上次她中毒,白珛提到七窍玲珑蛊时他这么回避,原来这件传家宝早就落入旁人之手了。
“要不,我们在湖城再待几日吧?”清尘看向白珛,给他使了个眼色。
“那怎么行,我们可是公主的护卫队,要护送公主进宫的。”
听了白珛的话,清尘险些被气死,钟渊都已经这么明显的反应了,他当真全然看不出来吗。
“不过这个乐拍会听起来甚有意思,公主应该也会感兴趣的吧。”白珛话锋一转,看向清尘,清尘两眼放光,连连应和,“肯定会,我们就替公主待到乐拍会结束。”
见钟渊一脸感激的看着自己,清尘着实觉得肉麻,逃似的转身又进了酒楼前台,去找掌柜的攀谈住店的事情。白珛拍了拍钟渊的肩膀,示意他放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