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门口,八抬大轿早已备好,除此之外前前后后还有七顶一模一样的轿子,每顶轿子身边皆是一干护卫环绕,外加两个高手在轿子前面骑马带头。算下来,这一个车队足有几十米远,为的就是护送这位异国公主。
从客栈里出来八位衣着打扮一模一样的“公主”,她们皆轻纱掩面难辨真容,在贴身丫鬟的服侍下每个人分别进了一辆马车。
八个人,只有一位是真正的公主,其余七位皆是邢县令自收到消息的那一刻,紧锣密鼓张罗着找来保护公主的高手所扮。
邢县令看着这阵仗,小心翼翼的叮嘱白珛,道:“小白啊,你还年轻,应该还没见过这种场面,没关系啊,遇事要沉着冷静不要慌张,任何时刻都要记得保护公主殿下。”
“您放心,我一定安安全全的把公主送进宫。”白珛拍拍邢县令的肩膀,他脸上豆大的汗珠都快要把地面砸出个窟窿了。
白珛又听邢县令唠叨了半天,实在受不了了,连忙推说时间来不及了,翻身就上了马,挥手带着车队启程了。
他扭头,见另的一边钟渊正盯着某个方向出神,顺势望去,是大门紧闭的连氏医馆。
白珛调侃道:“你放心,她还没回来,说不定路上就遇到了呢,到时候我帮你把她留下来,当个随从大夫。”
钟渊看都没看他,冷言道:“她才不是那种贪慕虚荣之人。”
“我也没说她是啊。我那是信任她的医术,信任。”
信任……
白珛忽然想到了那个总是一副狡黠的笑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提溜转个不停,满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的女人。他算计了她两次,但她算计了一次就把他算进去了。真可怕。
一行车队走了一天,早已走出了淮门地界,离桓国都城越来越近,也还算风平浪静。夜色渐晚,但这一路几百里都不会有城镇,所以白珛喊大家就地休息,天亮再出发。
白珛来到广萱公主的马车前,道:“公主殿下,喝点水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清尘忍不住笑了,她将手伸出帘子,白珛赶紧递上去。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这公主似乎有意无意的在摸他的手,明明水壶都递到手心里了,她却还在“慌乱”的找水壶。
清尘计谋得逞,满脸笑意,罗雀进来时正撞见她喜笑颜开。她想着刚回来时看到的守在马车外的白珛,似乎猜到了一二。
“公主,您好像有些过于在意那个捕头。”
清尘丝毫不掩饰的看着她,说:“你不觉得他很有意思吗?”
“属下只是担心,毕竟我们的计划……”罗雀小心翼翼的提醒。
清尘看着她笑道:“堂堂左护法,何时这般优柔了?”
罗雀不再言语,下了马车去查探情况,清尘也未在意,周围一切安宁,看到马车外那抹白色的身影,她往后一仰开始闭目养神。清尘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那影子还在,旁边的火堆正熊熊燃烧,它另一边还坐着一个人。
这是车队的第一夜,白珛和钟渊两个人都睡不着,索性两个人一块守起了夜。
“你想什么呢?”钟渊突然问。
“你呢?你在想什么?”白珛不答反问他。
钟渊看着面前的火堆,树枝被大火烧的发出脆响,有一声没一声的,夹杂着夜里的凉风,倒有些瘆得慌。
过了半响,白珛忽然开口问:“你说,郢国派广萱来,是真的想继续求庇佑吗?”
钟渊似乎没想到白珛是在想这么深奥的事情,听了他的问题,一脸吃惊的抬头看他。
当今天下四分五裂,各国势力皆虎视眈眈,远处的西南一带一直在大战拓展版图,这几十年来也就东部这些国家还算太平,各国势力均衡,互相牵制着,日子也还算安稳。
郢国这十年,虽在桓国的庇护下少了外国侵略,但内部却有些气运不济,太子年纪轻轻就病重卧床不起,皇帝派人出使六洲列国、遍寻天下名医为太子医治也不见好转,长此以往难免国事耽搁,国运不济。万般无奈下,郢国只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桓国求情减少缴纳的军粮,多年下来,郢国缴纳的军粮已经从最初约定的一百担减到现如今的六十担。
“寻名医周游列国,真是位好父亲。”白珛喃喃道。
郢帝明着为了太子出使各国求名医求药方,但暗地里究竟在出使时做了些什么,无人知晓。白珛只知道,从目前的结果来看,郢国向桓国缴纳的军粮数量越来越少,出使的频次也越来越多。当中缘由,耐人寻味。
但是在这个特殊的节骨眼,郢国派广萱亲自出使为桓帝贺寿,这是在打什么主意呢?
白珛透过火光看向前方的那驾马车,若是往好了想,郢国此举意在继续求桓国的的庇护,继续做他们的傀儡安稳度日;但往坏了想,万一这广萱公主是郢国派来的一双眼睛,为暗中盯住桓国到时好里应外合搞什么小动作的话,可就不妙了。
钟渊也大概明白白珛在猜想些什么,回道:“虽为君,但毕竟也为父,她到底也是太子的胞妹。”
广萱与太子麒轩都乃皇后所出,饱受皇帝宠爱。麒轩自幼天资聪慧,三岁便被立为太子,在皇帝跟前亲自教导长大。而广萱也是名副其实的才女,与麒轩自小师从一个太傅,由此足见皇帝对她的重视。再者说,郢帝可以为了太子这般用心,那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再不济也能得个爱屋及乌吧。
白珛闻言,侧目看了看钟渊,他虽看着像个榆木但却也真的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之间说话倒也省事。想着,白珛笑笑,淡淡道:“利字当头。”
钟渊看白珛,他的脸上还挂着玩笑,但他还是不认同白珛的话,反驳道:“血浓于水。”
“血浓于水”不假,但皇家的人,又有几个人的血是热的呢。白珛没再跟他争论,只是笑他还是有些纯良了。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那座笼罩在权势、利益与荣华之下的偌大宫殿内,又不知有多少人自今夜起开始难以安眠。
朝华殿外,一着墨色锦袍的男人走了出来,殿外一随从立马跟上。这个男人身材高大,走起路来亦腰板正直,行为举止格外端庄规矩,若不是那令人无法忽视的雄姿,倒真让人觉得是个十足的“大家闺秀”做派了。
“阿呈。”他忽然停下脚步,司呈连忙上前,“明日差人给皇后宫里送些好的安神香,皇后这几日头痛又犯了。”
“殿下,这宫里数您最挂念皇后娘娘。”司呈笑道。
“九弟东宫事务繁多,我多照应是应该的。”
“六殿下。”
正说着,迎面走来一支影卫,他们皆身着铠甲,手持军刀,为首的那人一身玄铁铠甲仍脚下生风的大踏步向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