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乞巧节,淮门衙门从天亮开始就忙得不可开交。一大早,不是李大娘的闺女私奔了就是王大爷的儿子打架了,不是这条街走水了就是那条路压坏了,衙门上上下下都在忙活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每个人都心力交瘁的。
“哎呀,钟渊呢?钟渊呢!”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穿着县令官服的男人,一边捋着自己烧焦了的胡子,一边四处大喊。
“大人,钟捕快去接新来的捕头了。”
邢县令这才想起来,昨天自己接到上头的指令,说今天会从都城来一位捕头,叫他好生照料。这句“好生照料”不言而喻,想来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背景,他便一早就派了衙门里最稳重的钟渊亲自出城去接。
邢县令回过神,对一旁的手下说:“大林,赶紧!那个陈清又越狱了!”
“啊?”大林一听是去追这位祖宗,顿时泄了气,哀叹着朝城外去。
出了淮门的城门,有一处茂密的树林。林中央正站着一个穿大红衣衫的男人,他的头发乌黑亮丽,看起来比女人的头发还要顺滑,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一双眸子深邃勾人。
“这位爷,莫不是迷路了?”
话音刚落,男人正前方的一颗大树树叶纷纷下坠,片片树叶中还藏着一小小的身影。待树叶落定,男人看清了来人——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衫,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的瘦弱小伙。
男人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这棵大树,枝繁叶茂,树干子粗的得两个人才能抱过来,在上面藏上一两个人不成问题。
“这位小兄弟,莫不是……失足了?”
瘦弱小伙伸手比划道:“看你面生应该是外地的吧,一两银子,我给你带个路。”
“好啊。”面前的男人还没说话,身后却传来了应允的答复。
二人纷纷闻声望去,身后一个捕快打扮,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的大高个子径直朝二人走来,他率先走到那个男人面前作揖行礼:“淮门衙门捕快,钟渊。您就是从都城来的白珛白捕头吧。”
都城?新来的捕头?
钟渊看向身边还一脸惊讶的瘦小伙,刚才大林急匆匆的跑来告诉他陈清又越狱了,本想着来城外接白珛顺便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钟渊道:“陈清,咱们又见面了。”
陈清笑笑,讨好道:“钟捕快,我就不打扰你讨好大人晋升了,告辞!”
眼看陈清脚底抹油要溜,钟渊未行动,淡淡的对一旁的白珛道:“大人,此人是逃犯。”
白珛轻轻点头,一脸了然的表情。
他点足,用轻功一个翻身站到了陈清的面前,截住了他的去路。二人对视,试探半晌后陈清率先出手,白珛迅速闪身。七八招下来还难分伯仲,看来要想尽快脱身,只好玩点阴的了。
“停停停!”陈清连连投降,“大人,我错了。”
白珛被陈清突如其来的委屈模样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仔细打量面前这个脏兮兮的小伙: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像是只小猫咪一般布满泪水,一副楚楚可人的娇弱模样。
这娇嗔姑娘似的样子,倒真叫人有些不忍心下手了。
陈清抬着小脸,可怜巴巴的望着白珛,乞求道:“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小的一回吧。”
钟渊倚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只见白珛一脸无赖相的笑道:“看你面相应该是不差钱,一两银子,我给你让个路。”
白珛把刚刚自己威胁他的话如数还了回来,真是个难缠的主。
“大人,小的没那么多银子呀。”
陈清急的眼眶里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往外坠,白珛见状不禁蹙眉:“还真未见过你这样爱哭的男人。”
正念叨着,白珛似乎又察觉到什么,正想着再打量一番时,突然被跟前的陈清扬手撒了一把不明粉末,紧接着又扔了个什么暗器,白珛下意识偏头躲避,左手抵挡右手出击。
这个触感……
白珛挥散掉烟雾,偌大的树林除了身后咳嗽不停的钟渊外,再无他人踪影。
“又叫他跑了。”从钟渊的话来看,此人还是个惯犯。
白珛抬头望着这颗大树出神,许久才开口,问钟渊:“这个陈清是什么人?”
钟渊解释:“三个月前夜盗县令家当场被抓,结果隔三差五越狱,然后再被我们抓回来又延了刑期。这还有七天就可以出狱了,又跑了。”
“一个能屡次越狱的人却会被你们多次抓回去,有意思。”白珛笑着。
“说来也奇怪,每次我们的人都是在这发现他的。”钟渊道。
白珛环顾四周,问:“这附近可有人家?”
钟渊摇头,说:“这附近荒芜,最近也是往东十几里的秦乡。”
“查过?”白珛虽是问句,但语气里似乎充满了肯定。
钟渊瞥着一边嬉皮笑脸的白珛,这个男人看起来很不靠谱,听说还是都城专门有人打过招呼的关系户。虽然他不知道白珛问这些问题的目的,但无论事出何因,他都不太喜欢这个新来的。
“弟兄们都查过,没有一个人听过这个陈清,画了画像也没人见过。”
白珛微笑,道:“钟捕快,劳驾带个路。”
“秦乡?”钟渊的话虽也是问句,但语气里也是肯定,“大人是质疑我们的能力?”
“钟捕快别误会,只是这只小野猫太狡猾罢了。”白珛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委屈巴巴的小脏脸,想着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钟渊懒得与白珛费口舌,而且他也想看看这个“小白脸”究竟有没有真本事。
不过两刻钟,白珛、钟渊二人便站到了秦乡的门口。
秦乡地处偏僻,但地杰人灵,踏进这里就像是踏入了一处世外桃源,怡人景色令人流连忘返。热闹的集市对面有一片果林,里面还有阵阵琴音传来。
“我去那看下,钟捕快在这排查下吧。”
白珛寻着琴音往果林走,钟渊则就地在一个面摊坐下,叫了碗面慢慢等。
越往果林深处走,琴音越发清晰。
白珛定睛,林子尽头的一颗果树下,正有一红衫女子低头抚琴,她拨弄琴弦的手看起来刚劲有力,曲调亦突然疾转,由刚刚的平稳悠扬转为了急掣粗犷。
“琴心即人心。”白珛就地倚着一颗果树坐下,为自己寻了个听曲的绝佳位置,闭目养神。
接着,曲调又变的清脆、柔和了起来。
果林中,一红衫女子低头抚琴,一红袍男人树下听曲。两抹红色,一个明艳,一个张扬;两种专注,一个用心,一个入心。
最后一个音调止,曲终。
“公子刚刚的话没错。”女子缓缓抬起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五官清秀、双眸灵动,身上的一袭红衣将她衬得热烈如火,娇媚动人。
“姑娘的意思是,白某扰乱了姑娘的心绪。”白珛睁开眼,撞见了一双熟悉的眸子。
“那不知,民女的曲有没有幸能入了公子的心?”她红唇扬起,阳光下的笑容勾人心魂。
白珛挑眉,点点头,笑道:“入了。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