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吹吹打打声中,花轿到了马财主家大门口。
花轿到了门口,大人、孩子像潮水一般,立刻将花轿团团围住。
“让开,让开——”人群中闪出了一条人胡同。
随着媒妁“平平安安”、“早生贵子”等吆喝声,鞠花履行完这一系列程序。接下来,新郎、新娘来到父母面前,行最后的“拜天地”大礼。
马财主为了装点“门面”,不仅请来了乡里的各界名流,还请来了日本驻宝清宪兵小队长藤原少佐。藤原身材矮小,年近不惑。藤原一见新娘子,立刻瞪大了鼠眼。藤原兽性发作,口中流着涎水:“花姑娘的——花姑娘——”边说边扑上前来。
“太君——”
“太君——”
众人连哄带劝,一阵忙活,总算把藤原给安抚住了。
两把黑漆太师椅摆在大院正中,马财主和老伴分别坐在太师椅上。背面用木板拼凑成一面“墙”,“墙上”正中一个硕大的红红的“囍”字,左右贴着年画——“松鹤延年”和“连年有余”。马财主上身着褐色月亮花绸缎上衣,下身着黑色绸缎裙,叼着烟袋乐得眉开眼笑。老伴头戴小圆帽,上身着青色绸缎对襟衣,下身穿一条青色绸缎裤子,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马财主中等身材,脑袋光光的,没有一根头发。一对鼠眼前后窥视,见人总是先笑后说话。本来眼睛就小,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就是在这条缝中,透出阴森的目光。他平生没啥嗜好,就是爱钱,是个见钱不要命的主。两个儿子:大儿子马清,天生弱智,三十好几了找不到对象。即便他财大气粗,谁家姑娘愿意嫁一个傻子呢?小儿子马卓却精明得要命,被他送去日本留学。
这时,媒妁高喊:“一拜天地——”
鞠花深深地鞠了一躬,傻子在一旁若无其事,“嘻嘻”地傻笑,看起了热闹。
“二拜高堂——”
鞠花勉强地欠了欠身,傻子仍无动于衷。马财主向媒妁使了个眼色,媒妁立刻来到傻子身边,掐着傻子脖子,使劲地按将下去。看到这般情景,人群中有些人抑制不住,险些笑出声来。
“夫妻对拜——”
突然间,傻子跳到了马财主跟前,“嘻嘻”地笑道:“俺——俺和——和娘拜,爹——爹和——和鞠——鞠花拜……”话音未落,人群便如同炸了锅一般,一些人笑得前仰后合,有的干脆抱着肚子,在地上直跺脚……
这时,傻子来到老太太身边,笑嘻嘻地说道:“娘——咱——咱俩拜——”说着,上前就要拽老太太的胳膊。
“滚——”老太太顿时臊红了脸,一甩袖子,将身子扭向一边。
人群再次炸锅。
这下,马财主面子挂不住了,冲着媒妁喝道:“带——带回去!”说罢,向窗户上贴着“囍”字的洞房努了努嘴。
“共入洞房——”媒妁高声喝道。
鞠花可算盼来了这句话,在两个女孩子的搀扶下来到了屋内。天气闷热,没有一丝凉风,经过这一折腾,汗水早已将她的衣襟湿透。鞠花身心疲惫,一进屋,便瘫倒在炕上,泪水立刻充盈了双眼……
宝清县东部有一个叫巨胜的村庄,村里住着一户姓鞠的人家,和海峰家是邻居。海峰家最早在宁安,之后迁到了密山,再后来迁到宝清巨胜。鞠家有一个女孩叫鞠花,比海峰小几岁。鞠花爹在马财主家做长工,长年累月超负荷的劳动,使他患上了痨病。马财主见他干不了重活,便一脚踢开。
海峰父亲是猎户,经常打些山鸡、野兔贴济鞠花家,有时还采集中草药,熬制好之后给鞠花爹送去。海峰母亲也是个热心人,经常帮助鞠花家干这干那,两家相处得亲如一家。经过一年来的调理,鞠花爹的病情大有好转,能干点轻体力活了。
鞠花则是整天吃住在海峰家,海峰父母很喜欢鞠花,因为她聪明伶俐,从小就懂大人的心思。她眼里有“活”,既懂事又会来事,经常帮着大人干这干那,从不招惹大人生气。鞠花生的白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更是怜人。在海峰父母的眼中,鞠花就是他们的女儿。鞠花爹对此感动不已,答应把鞠花许配给海峰,等孩子长大后就过门成亲。海峰父母心中担忧,因为海峰左眼“玻璃花”,能否配得上人家女儿?日后鞠花能否相中自己的儿子还很难说。
鞠花在海峰家和海峰同吃、同住、同玩耍,海峰从小就喜欢这个小妹妹,俩人很是要好。海峰从小就让着她,即便有啥好吃的,都是可着鞠花,从不和她争抢。就是在外面和小伙伴玩耍,只要海峰在,鞠花决不许受欺负。谁要是敢欺负鞠花,他总是挺身而出,即便自己拼个鼻青脸肿,也不能让她受委屈。那时的鞠花就知道,她是海峰的媳妇,将来海峰要娶她。
转眼间,鞠花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就在这时,厄运来了:先是海峰父亲在采集中草药时坠崖身亡,之后,母亲一股急火也撒手人寰。由于发丧父母欠下了马财主一笔阎王债,海峰被迫进入马财主家做长工。而鞠花家中断粮,父亲又染上风寒,病情加重。在这种情况下,鞠花家借了马财主四斗谷子。马财主之所以能够慷慨解囊,不是他心存善意,而是他将主意打在了鞠花身上。马财主这个傻儿子,三十好几了娶不到媳妇,急得他和老伴团团转。马财主见鞠花出落得亭亭玉立,便动起了心思。
由于无力偿还,马财主逼债上门。万般无奈,鞠花父母忍痛将女儿嫁给傻子。
就在拜天地时,傻子说的那番话,像钢刀一样剜着鞠花的心。泪水打湿了盖头,心里彻底凉透了,恨不能一步跨出这个院落。
傻子在外面左瞅右看,说啥也不进去。海峰和几个人等连推带搡、拽傻子进屋。傻子便和这些人撕扯起来。不知道是谁的手触到了他的咯吱窝、碰到了痒痒肉,傻子立刻像抽了疯一样狂笑不止。随即,在地上蹦跳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