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众人已经熟络,对裴正也是小兄弟小兄弟的喊着,走镖的人走南闯北,去的地方多,见的也多,他们是茶楼外的茶客,懂的是各地的逸事。
口吃的见的不多,但也不是没见过。有的说江浙的古寺里的老和尚懂得怎么治,有的说蜀地的白羊观老道擅长医治,更有的说了什么偏方包治百病。
偏方什么的裴正是不信的,但他也对他们道了谢。
虽未赶上风飡水宿,但夜住晓行确实持续了两三天,裴正一行已经快到虞城了,只是镖局不走虞城,裴正二人得在不远的大道上和镖师伙计们分开。
没有在夕阳下分离,主仆两个和镖师们互道了珍重各自上路了。
只是走了一会儿,裴正倒是后悔了起来,刚才一阵推脱没要了镖师送的高头大马,只能步行,眼看快要到了正午,还不见半个城的影子,况且早餐也是糊糊吃了两口,二人都是饥肠辘辘。
裴正还算自然,只是他也不算是神人,昨晚他听队伍里的高叔说不消几里路就可以到虞城了,晚餐就没怎么吃,这两顿饿了下来也是遭不住的。
他也就只能在心中抱怨一声造孽。
煦阳高照,二人又渴又饿,乏了,找了处还算是有树荫的地休息了。
抖了抖水囊,已经见底了,云实已经快一早上没喝过了,那最后的水还是裴正喝完的,只是他一喝完就后悔了。
名义上的主仆,这一路对裴正而言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年龄相近,还合得来。
裴正不知道富家少爷该是怎样的仪态,他只随着自己的意思来,趾高气扬什么的他学不来,云实也道这样的少爷好,相处容易,二人也在树荫下开始聊了起来。
裴正不知道说什么,大多是云实在讲。
初夏时分,叶已绿,花已红,只是树荫下少了几点风,倚靠在树前,云实自顾自说了起来。
他说他家里还有个妹妹,叫云苓,只是身体不好,全靠着汤药,他到裴家做工只是为了帮家里挣点儿钱,说着裴正也难得看到他笑了起来,这是一路来他第一次看到这个男孩的笑。
二人你一句他一句,聊了也不知道多久,大道上先是传来了马蹄声。
“他们在这。”
马蹄卷起了尘埃,又听了下来,两匹马停到了二人的休息的大树那,是高叔和李叔。
高叔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歉道:“瞧我这记性,多久没走那路了,竟忘了这里虞城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怕耽误了你两的事,找了头,要了一匹快马与你。”
裴正还没说声谢,高叔就上了李叔的马,绝尘走了。
来的快,去的也快。
裴正自觉自己喊不出那么大声,只好让云实在后边替他喊一声多谢。
等不见的人影,声音不再回荡,二人翻身上马,也向着前方去了。
在路上已经分不清时间过了多少,二人骑着马,只向着大道的那边去,见见路上也有人烟,待到马儿放缓了步伐,他们也依稀看到前方的高墙,虞城就在眼前。
这城门终还是外紧内松,进去不容易,出去倒随意,按例门前的兵丁盘问了一番,又告诫裴正城内不准骑马就放行了。
云实牵马,裴正在前,左顾右盼,这大地方就是不一样。
只见青瓦红墙之间点着点点曦光,飞檐横出带着商铺旗帜,粼粼而来的车马,还有川流不息的行人,酒肆勾栏,自得其乐。
这似是盛世里的平凡。
虞城依河而建,虞河纵贯市街,也是这条河,依她而建的城才叫那个名字。
走了不大一会,眼前开阔了不少,是河流断开了路,前方树着大桥,桥后的大街,粗粗一看竟比桥头的人还要多些,那似乎就是这座城的中心了。
桥上也有商贩在摆摊,多是些小玩意,牵驴带马的、卖茶卖水的,主仆二人在这的打扮已经不是稀奇了。
等走了下来,茶楼酒馆就多了起来,乌泱泱一片聚在那一簇,也是不知今儿赶上了什么日子,这街市上还有人在杂耍取乐。
裴正可没心思再看了,他急得寻个酒馆住下,好好喝上点清酒,再填一下肚皮,这吃饭才是最重要的。
穿过人流,赶巧似的,眼前就是间客栈,牌匾上也不知是何种字体,写得“青风客栈”。
店内已经有了不少客人,贩夫是少,多是些穿着规正的人,想着也不是没钱的主,小二眼尖,看着门外站着两个人,布一抛,迎了上来。
“两位爷,打尖儿还是住店,我这可有上好的.......”
“先吃点,再聊,这马可是要好生照料。”
“好嘞。”
小二又向店内喊了几声,出来了一位伙计,接过了云实的缰绳,自带着马去马厩那。
裴正看了看四周,没有想象中的戴斗笠的江湖人士,也许这才是常态,市井的人才是酒店的常客。
清酒先上,酒食还得等上一会,对上浊酒一杯,这清酒上了杯子是显得澄清,酒香却不浓郁,喝上也就如喝了口掺着水的酒。
裴正先抿了一口,又放了下去,不是很和他的口味,还是淡了点。
等到酒食慢慢齐了,裴正夹了几口,才发现云实的杯盏竟丝毫没动。
裴正作了个请,说道:“来尝尝尝。”
这也是裴正所不喜的,太过规矩了。
其实到后来,这一桌的餐都进了云实的肚子。
又向小二讨了两间隔着的房间,二人才上了楼,现在才算是真正的休息了。
裴正没有午后修行的想法,无论是紫色东来,还是月光盈盈,对的终究还是柔和的,午后的光太烈、太霸道了。
不知对间的云实是睡是醒,裴正立在窗前看着街道上人头攒动,看多了也困了,这几日他却是没好好休息,修行的进度也落了下来。
昏昏间他睡了过去,没去虚无之地,只是太困了。
突然间裴正梦到了什么,忽地醒来过来,头还是昏沉沉的,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有了不同,估摸着竟睡了快有两个时辰那么多了。
匆匆走到窗前,薄暮下的街市也别有风味,不同于晨时或午后,日暮下,夕阳余晖淡淡地洒在红墙绿瓦或是阁楼飞檐之上,给这座城添了几分朦胧和醉意。
过来一会儿,裴正从久睡的不适中缓了过来,推开了门,踏了出去。
云实的门半掩着,这也是为他寻个方便。
透过门缝可以瞥到云实坐在桌前无聊翻看本册子,只是书本已经打开,裴正目力再好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于是裴正敲了敲们,又拨开了大门,云实见是裴正,慌放下手中的册子,起了身,这正也让裴正看了清楚,那是个画本杂书。
云实看出了裴正的困惑,解释道:“大郎,这书也不是我带,只是进了这房,瞅见还留着一本,想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主人家也忘了要回,就主张翻了翻,也让你见笑了,我也不识几个打字,只是看看这画本的插画,寻个乐子。”
这倒是无所谓,既然是不要的杂物看了也就看了,裴正看了看摊开的画面,上面刻画的是三五个粗犷汉子,只是比划着,颇像是江湖画本,解解市井百姓的乐子。
书自然是给了云实,裴正也没道理去要,他现在是有些本事的人,只是看着书的出处到给了他点灵思。
回到客房仔细琢磨了一番,裴正觉得这方法可行,只是印刷这东西自古掌握在皇家手中,民间有或没有他也不知道,得去问问,这撒发册子的法子就是量多取胜。
还没再细细想着,云实来喊可以晚饭了,时间是恰好的,早点吃了休息,明儿可以早去看看医师。
明天东方才白,裴正已经开始一日的早课,等到了云实敲门,裴正才结束,等吃了些许早餐,向小二打听两句,也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医师是个老头,称不上圣手,但治些疑难怪症有些手段,在虞城也算是小有名气。
如刻板的印象一般,医师也是位老得长白胡子的,可能这就是老医生的固有打扮,人们也依着他的模样觉得是信得过的。
又是一贯的手法,摸着长胡,老人眯着眼说道:“你这口吃的怪状可是日日相同。”
裴正答道:“也也不竟然,可又又像就是那一般。”
眯眼想了一会,老人也不觉想了什么,只按是普通症结,在纸上呼呼写上些字,交予了打点的手下,裴正以然瞅见了药房,依稀可见是柴胡姜桂汤,等抓好了药,老人有吩咐了两句,这药几时喝,剂量如何,煎的手法怎样。
“老生且告诫一句“服之勿惰”。”医师眼见着裴正二人出门,又吩咐了一句。
走了没两步,又折了回去,药钱竟忘了付,只是老医师不要,拗不过他,他说等药有效再付不迟。
无奈裴正只好依了他,随意敷衍了两句,等日后无论好坏都要再送上几点薄钱。
药是先拿到了,可裴正还不想就这样走,远到虞城若只是想着寻个药,那就真把来时路上的想法全抛了去。
自然真话是不能跟云实说道,可要支走他也难,他是家里妇人老爷要求跟来的,倘若真就一人回去,那也是百口莫辩,难不成说句是少爷要求的。
裴正只好寄希望这几日虞城有什么大日子好让他有借口再在这住上几天。